“是。”陆回利落应道。
“葳蕤河中也派人排查。”裴臻补充,胸腔似被利爪拉扯。
“至于你,”交代完陆回,他再度审视起秦娘子,眸光中风云变幻:“先带孤上二楼看看。”
“是,是是。”未得到直接赐死的宣判,秦娘子如蒙大赦,撑着跪麻的双腿踉跄起身,为裴臻在前方引路。
其余伙计都困在堂中被看守起来,人人提心吊胆,裴臻点了两名护卫同他一道上楼。
足靴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听在伙计们耳中就像刑场刽子手在磨刀。
正巧裴臻刚看完一场行刑不久,上楼时他在秦娘子身后意味不明地问:“秦掌柜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草民不知。”秦娘子脊背因他的提问而僵直,却不明所以。
“朝中正三品的户部尚书满门抄斩的日子。”裴臻冷冷道。
闻言,秦娘子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大气不敢出。
“走啊,若叫孤知道,芙蓉堂与小人勾结,藏匿孤的爱妃,尔等下场便形同户部尚书,就是不知秦娘子家中的九族可还都健在?”裴臻催促道,撂下这句足以让所有人都如坠无间地狱的话。
到了二楼,裴臻来到阿玉失踪前待过的内间,见里面窗户大开,只有一袭未见过的襦裙躺在地上,双手不由攥紧。
他吩咐两名侍从查看内间,自己则继续审问秦娘子:“方才楼上是何情形,仔细说与孤听。”
“回殿下,草民最开始带娘娘挑选成衣,娘娘虽然看起来兴致不高,但还是选中了这条。”秦娘子指着地上的裙子,接着道:“而后娘娘便进了内间换衣,草民一直等候在外,中间也没有听到异动,后来见时间长了不对劲,才上前敲门。”
“结果发现娘子不在里面,窗户也打开着,草民就下来找殿下了。里面的东西草民没有乱动过,一切都是原样。”
秦娘子觑着裴臻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还原起当时的场景。
裴臻若有所思,他瞧着眼前中年女子真切的饱受惊吓的模样,思量着她说谎的可能性。
心中紧接着闪过懊恼,暗卫尽数去排查那名神秘护卫的事,此次出宫他没有携带暗卫,只带了东宫明面上的护卫。
东宫护卫都经过重重选拔,能力不差,但到底不似暗卫能够潜伏在各处,未曾想这便出了岔子。
“殿下,属下发现窗沿上有一处很浅的足印,足迹宽大不似女子,应是有贼人掳走了娘娘。”其中一名侍卫查看完向裴臻汇报道。
“贼人……”裴臻念着,来到侍卫所说的地方,抚摸窗沿上的痕迹,在脑海中搜寻有嫌疑的人选。
他还活着的仇人不多,承安帝算一个,但承安帝只对沈家始终抱有敌意,没有理由绕这么大弯对付一个出身不显的承徽。
齐国太子?掳走他的宠妃作人质?想到此处,对上眼前只有身量高挑之人才有的足迹,他的心中有了断论——
掳走阿玉的贼人,十有八九便是那名暗卫搜寻多日无果的神秘人。
***
从二楼窗户飞身跃出芙蓉堂的时候,黑衣人单手捂住阿玉的嘴,另一只手则捞住她的腰,快步流星地带着她扬长而去。
风声在耳畔疾行,阿玉瞪圆双眼,一面感到害怕,一面在心中感叹:这人当真是身轻如燕,足间点在房檐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刚上屋檐的时候,由于面部朝下她甚至能看到底下的东宫护卫,但因黑衣人速度过快,这些人也都成了残影。
莫非这就是话本子上说过的轻功?好生厉害。
想到这,阿玉不由在心中摇头,分明是大难临头,怎么还夸起贼人了?
远离芙蓉堂后,阿玉被带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民巷背后,那里很安静,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车夫坐在车前似已等候多时。
许是到了安全处,黑衣人卸下蒙面,将阿玉带上马车,终于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对坐在马车上,阿玉看清了他的脸。
此人面容清隽、朗目疏眉,光看外表完全不像习武之人,端是气质干净,周身围绕着书卷气。
阿玉认出他是齐国太子的护卫,此前他们也在宫外见过的,那日裴臻还因为他心有不快。
摸不清此人意欲何为,阿玉不敢随意开口。她可听说过,有的贼人不图财不图色,只为杀人爽快。
虽然这个人瞧着确实不像十恶不赦的狂徒,可单掳走她这一桩事,便注定了对方是敌非友。
马车内部只有他们二人,除却外面传来的马蹄声,阿玉急促的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
“姑娘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彼此沉默了良久,黑衣人终于率先开口,依旧是沙哑间杂着清亮的奇特声音。
阿玉不由腹诽,又偷看她换衣裳,又将她掳走,还说不是恶人?
“姑娘,我有一事需要同姑娘确认,确认完就会将姑娘原模原样地送回。”他继续开口。
“你,你要将我带到何处?”阿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我在曲城郊外的一处私宅。”对方面上扬起浅浅的笑意。
“真的会将我原模原样地送回去?”见他没有为难,阿玉接着确认,末了还补充道:“我夫君很凶的,你要是对我下手,他,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放完狠话,阿玉又有点怕,心想完了她冲动了,这样会不会反而惹恼他?
担心的事并未发生,那人面色如常地问:“你很怕他?”
阿玉微怔,知道他说的是裴臻,却不欲与陌生人剖析心事,否定道:“没有,他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