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们方士最常说的话无过于三句。
“按住他!”
“把他的嘴堵起来!”
“好了抬走下一个!”
作为司巫,楚越受到些许优待,比如,女方士说完‘按住她’,还会在末尾缀上一句“抱歉”。
多有礼貌的兽医。
楚越只觉身后一紧,一个壮女自后,将楚越桎怙,轻车熟路抓住了她的手,另一个壮女,按住了她的腿,两人配合默契,可见之前一直协作。
“啊!”
惨叫声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不在战场上叫出来,早晚会在别的地方喊出,秦军的方士,比韩锐士残暴
多了。
麻药啊。
给打点麻药吧。
不然给她物理麻醉一下也可以。
女方士处理伤口的动作很敏捷,或许也是觉得楚越的叫声太大,为自己的耳膜计,不能有分秒耽误,所以不过片刻,便将楚越的手臂包扎好。
“好了下一个。”
楚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嬴华还等在外面,几个都尉,在同他汇报军情,他表情镇定,听着,不时点头,一副运筹帷幄的大将模样。
时间,过得太快了。
十年弹指一挥间,十七岁的嬴华,与二十七岁的嬴华,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依旧英气盎然,只是少了少年青涩,多了成熟稳重。
他就站在那里,便无端吸引人的目光。
楚越望着他,有些恍然,嬴华交代完属下,一转头,恰好对上楚越的视线,她站在帐篷边,望着自己。
视线相撞,时间呼啸而过,他们望着彼此,旧有的一切情愫,被按耐于心,一时眼底,只剩下惆怅。
“你的事,嬴轩已经跟我说了。”
“死嬴轩。”
怎么好好一个大小伙子,这么爱告状。
“嬴轩为你求情,说你作战英勇,让我不要送你回去。”
楚越愕然,“他为我求情?”
嬴华点头,“嗯。”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过问楚越的伤势,身后却传来白起的声音,“楚越。”
他一路跑了过来,越过嬴华,直奔楚越。
青葱少年,比肩而立,眼中只有彼此,简直是佳偶天成。嬴华望着两人,心中空缺的那一部分,愈发明显,他困惑蹙眉。
天边残霞如火,仲夏日的晚风,迎面而来,强烈的熟悉感,冲击着他的感官。嬴华又想起了那个梦,那个自己十七岁时,曾做过的噩梦。
那噩梦清晰的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也是这样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他战死沙场,世界陷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招魂曲,指引他溯源而上。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松软的草地中打盹。
初入军营,周围的一切都那么令人激动,身上的盔甲、身边的同袍的脸,即将触手可得的战功。
还有
还有什么呢?
正在他思索之际,忽然有寺人来传他,“公子,大王召见。”
小小的姑娘,站在宫檐之下,垂头丧气,他眼前一亮,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找到了什么。
一如他今天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有时候,感觉和梦境一样怪异,他只当是自己初次领兵,太过劳累所致。
“你照顾好她。”嬴华叮嘱了白起一句,便转身离去。
白起这才想起一旁嬴华,抱拳道:“是,将军。”
韩军不敌秦军,退守城内自保,攻城的器械,被抬了上来,无数战士,在盾牌护卫下,前仆后继,冒着箭雨而上。
他们身后,战壕中密密麻麻涌动的,是修补工事、抢救伤员、搬运攻城器械的壮女军。
一个壮女执盾,掩护在前,另一个壮女在后,拖回重伤垂死的秦军士卒,方士为他处理伤口,如此循环往复。
韩军根本顶不住秦军,次日黎明,鄢城便破,大军入驻,暂做休整。
轻伤不下火线,火线上走一圈,楚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出来,染红绷带,被一旁诙发现,“楚越,你的伤。”
“我没事,你先看你自己的腿。”
诙的小腿被韩军陷阱所伤,鲜血淋漓,他咬着牙,云淡风轻道:“没事,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