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左踏入内殿时,他看见了满地狼藉,看见了床褥上干涸的痕迹,也看见了娮娮脖颈上的掐痕和咬痕。
女孩像一尊被暴雨打碎的瓷偶,每一道裂痕里都渗着绝望。
“赵正勇他”关左的叹息沉甸甸地坠在地上,“他派人刺杀我,又对嬴政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换成其他任何人都免不了一死,更何况这还是在人命如草的战国,不是在咱们现代,在这里,触怒龙颜本就是必死无疑。”
娮娮只是眼睫动了动,瞳孔里凝着两潭死水。
“韩非的死,也是他一手策划,他是想除掉我和韩非。”关左叹了口气,“嬴政貌似也都知道,他欣赏韩非的才能,所以赵正勇注定难逃一死,你别因为他的死太伤着自己。”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娮娮终于抬起眼皮。
“关叔叔。”娮娮的声带像濒死的蝉翼,只能发出最微弱的震颤,“我想回家。”
第78章冲天火光
帝丞宫外,悠长回廊在正午的骄阳下泛着刺目的金光,关左的脚步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拖着无形的枷锁。
他万万没想到,娮娮竟然把嬴政子嗣惨死的事情也全盘托出。
眉心拧成一道深壑,关左正沉浸在这骇人的思绪中,前方忽然传来玉石相击般的沉冷嗓音,是刚下早朝回来的嬴政。
“关左。”
抬头望去,嬴政在十步开外的廊柱旁,玄色朝服上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暗芒,少年君王的面容却平静得如同深潭。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震怒,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连衣袂都不曾晃动分毫。
关左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曾在无数个深夜设想过这一幕,当这个骄傲的帝王得知自己血脉相残的宿命时,该是怎样的天崩地裂。
可眼前的少年君王只是这样站着,面容沉静,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
关左暗暗松了口气。
是啊,他可是嬴政,不是那些轻易就会被情绪左右的凡夫俗子。
更何况,帝王家的残酷,嬴政比谁都明白。
“大王。”关左恭敬行礼。
嬴政稳步走来,步履沉稳得仿佛方才听到的种种都与他无关。
他在关左面前站定,声音平静,“寡人已下令废除逐客令。”
少年君王的身形挺拔如松,就连关左都不得不仰头相视。
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可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又莫名心惊,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更藏着关左永远读不懂的思绪。
穿廊而过的风卷起两人衣袂,斑驳的日影在他们并行的身影间流转跳跃-
夜色已深,嬴政踏着月光回到帝丞宫,殿内烛火幽微,娮娮早已蜷缩在被褥中沉沉睡去。
侍女们已将满室狼藉收拾妥当,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旖旎又压抑的气息。
嬴政缓步走近床榻,被褥下那抹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如瀑青丝散落在枕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嬴政静立片刻,终是坐在榻边,轻轻掀开锦被一角。
月光透过纱幔,清晰地映照出女孩颈间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猩红的指印、泛青的咬痕、暧昧的吻痕,像一幅残酷的画卷在他眼前展开。
嬴政的手悬在半空,蓦地想起昨夜自己是如何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如何狠狠对待她。
她那些诛心之言犹在耳畔,激得他当真动了杀念。
玉瓷药盒开启的轻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嬴政蘸取些许药膏,指尖刚触及她的肌肤,便觉掌下人儿轻轻一颤。
娮娮在朦胧中醒来,睫羽轻颤间,余光瞥见身后那道熟悉的阴影。
温热的药膏混着清苦的香气,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当冰凉的指尖游移至锁骨处的伤痕时,娮娮疼得缩了缩身子,嬴政手势一顿,动作立刻放缓,可正要继续向下,却见她猛地坐起身来。
“你要干什么?”娮娮声音嘶哑,裹着被子退到床角,烛火映照下,那双含泪的眼眸里满是戒备与恨意,眼尾绯。红,泪痕未干,显然刚刚又痛哭过一场。
“涂药。”嬴政嗓音低哑,喉间似有砂砾摩。擦。
娮娮推开他再次伸来的手,“不需要你假惺惺。”说罢转身就要躺下,却被一股蛮力猛地拽回。
锦被滑落间,嬴政已单手制住她双腕,另一手粗暴地扯开衣襟,娮娮惊喘未定,就见他阴沉着脸,将药膏一点点抹在她那些伤痕上。
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她咬唇不语,任由他在肌肤上游走的指尖时而轻柔时而粗暴。
娮娮在他掌下无声地颤。抖啜泣着,当嬴政的手指触碰到身下那处伤痕时,她突然冷冷开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非要这样折磨我吗?”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还是说,你就是要这样反复地伤我、治我,好让你能一直折磨下去,就像你在地宫里折磨那些人一样。”
嬴政的手指骤然停住,他抬眼,对上了她盈满泪水的双眸,那双曾经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她总是知道什么话最能刺痛他。
就为了那个该死的赵正勇?
可赵正勇本就罪该万死。
见嬴政不语,娮娮绝望地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滚落,嬴政沉默着继续手上的动作,指尖沾着药膏,一寸寸抚过那些由他亲手造成的伤痕。
正如娮娮所说,嬴政的确这么做了,伤她,治她,周而复始。
日复一日,暗无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