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别序深深地看了一眼霍疏,指节搭在薛遥知的手腕上,轻轻握住,与她离开了悦来客栈。
霍疏未曾相送,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后,他才回了客房,便见桌面上压着碎银,是薛遥知留下的衣裳钱。
霍疏失笑。
另一边。
燕别序易了容,顺利的与薛遥知离开了义城。彼时已经入夜,但义城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显然昨夜的风波,至今都未曾平息。
身后是喧嚣的义城,身前是寂静的道路,燕别序拉着薛遥知,走出很长的一段距离后,才对她说道:“我不知姑娘从何而来,到何处去,但接下来的路,我不能与姑娘一起走了。”
薛遥知眉头微皱:“你又想丢下我。”
“跟着我很危险。”燕别序认真的解释道:“薛姑娘,有很多人想杀我,我也已经杀了很多人,从今以后,亦会是如此。你该去更好的地方,而不是与我生活在杀戮与血腥中。”
薛遥知想,他这一百年应该会过得很危险很辛苦,若是带上她,于他来说也会是累赘吧。可是……这个世界是假的啊,这是燕别序的噩梦。
她得带着他一起醒来。
薛遥知坚定的说:“我要跟着你,你如果丢下我自己走了,那我就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为止。”
燕别序无言。
“可以带上我吗?”薛遥知小声的说:“我尽量不拖累你,我不是累赘,你看昨天晚上,就是我帮了你呀。”
薛遥知其实说得有点没有底气,燕别序身边的确是很危险,她战斗力太低,还一定要跟着他,他还得分神照顾她,她不是累赘又是什么?
“我没有将你当成累赘,只是我不想你与我一起流浪。”
“我们在一起就不是流浪。”薛遥知轻声说道:“燕别序,你是有家的。”
薛遥知不知在真实的世界里,燕别序是如何闯过那一百年的,可在这噩梦世界中,此时的他仍是少年,三百年前的他孤身一人,既然她在,她为什么不能,留在他的身边呢?
就像是在青城时,燕别序不辞辛苦,留在她的身边一样。
许久,燕别序轻声问她:“你真的决定了吗?”
薛遥知见他松口,立刻点头。
“我的身边很危险,但我不会让你受伤。”接连几日的厮杀,已是遍体鳞伤的少年,郑重的对她许下诺言。他说:“你是我的家人,对吗?”
薛遥知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少年苍白疲惫的脸上,久违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只信你。”他轻轻的说:“知了。”
这是他仅剩下的最后一点信任,他愿意尽数交付给眼前的姑娘。
噩梦不知何时能够结束,薛遥知就这样跟随着燕别序,奔赴在寒川州各处,燕别序迫切的想要提升实力,那么秘境便是他最好的去处。
当燕别序进入秘境时,薛遥知便在秘境附近驻足,她在噩梦世界中,也没有心情做别的事,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认真的数着,这是第几日。
一天,两天,三天……
数不清的日子从指尖流逝。
然而针对燕别序追杀,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结束,他仍是追杀榜上的首位,有人是为了众多仙门给出的悬赏,有人是为了他身负的剑意山庄传承……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是入魔,反倒没什么人去注意了。
不过好在这两年来,燕别序听从薛遥知的建议易容行走,倒也没有再引起过太大的波动。
直到这一日,燕别序身处的秘境寸寸碎裂,他提着剑尖尚在滴血的诛雪剑,握住薛遥知的手,带着她远去。
薛遥知见他脸色比之以往更显惨白,她不安的问:“是被认出来了吗?”
“嗯。”燕别序神情平淡,或许是方才的杀戮,又或许是这两年来的历练,他看起来更冰冷了一些,便是对她,也淡漠了不少。
薛遥知干巴巴的问他:“那你有受伤吗?”
“不严重。”燕别序说着,却忽然话锋一转,他说:“知了,我不该听你的,隐姓埋名,我该用我的剑,告诉所有心怀不轨之人,他们冒犯的是谁。”
薛遥知垂眸,她看着他一袭白衣之上,醒目的血点子,她似是茫然:“可是……杀了他们,你就会开心吗?”
杀戮从来不是薛遥知解决问题的方式,可是她知道,在真实世界中,燕别序却是在杀戮中过来的。
燕别序没有说话。
薛遥知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日。
他们坐在城外的茶摊中歇脚。
这茶摊今日的生意甚好,薛遥知还在等滚烫的茶水冷却,便又来了两位客人,因着没有多余的座位,便询问他们能否拼桌。
燕别序神情淡漠,薛遥知友好颔首,那一男一女便坐了下来。
这一男一女像是夫妻,举止亲昵,女子瞥了一眼易容的燕别序,朝着薛遥知笑道:“姑娘,你也是与夫君出行吗?”
“不是。”薛遥知否认:“我们是朋友。”
燕别序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辨喜怒。
女子含笑:“原来如此,我冒犯了。”
薛遥知没再说什么,她抿了一口已经冷了的茶水,起身与燕别序离开。在经过那女子时,女子面前摆着的茶碗,忽然坠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薛遥知当是被她不慎扫落,正要出声,燕别序忽然将她拉到了身后,霎时,诛雪剑出鞘,干脆利落的割断了险些劫持薛遥知的男人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