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一柄素白的油纸伞缓缓倾斜,遮住了时岁头顶的暴雨。
伞沿坠落的雨帘后,露出一截绣着红莲暗纹的雪白袍角。
时岁怔了怔。
“你们在做什么?”
清冷的嗓音再次落下,执伞人俯身,伞面微抬,露出一张俊美如玉的脸。
十二岁的沈清让眉眼温润,他的眸子,像是墨玉浸雪。
时岁的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可一张口,鲜血便涌了出来。
“沈……”
他记得他的名字。
去年秋日,他在刺史府后院的桃树下,偷吃了寿桃,馅料蹭脏了这位小将军的狐裘。
那时沈清让是怎么说的?
“没关系,这衣裳穿着可热了。”
可第二日,他没能等到他。
记忆翻涌间,时岁看见沈清让猛地扔了伞,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带他回营!”
少年将军的声音里压着怒意,胸膛却温暖得灼人。
时岁被亲卫背起。
“沈清让!你干什么?!”李恒不甘心地喊道,“他爹是逆贼!朝廷已经下令诛九族了!”
沈清让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封陵刺史殉城而死,时家满门忠烈,再让我听见你污蔑半句——”
他侧眸,眼底杀意凛然。
“我不介意送你去陪叛军。”
时岁睁开眼时,入目是陌生的军帐顶。
身下是干燥柔软的褥子,而非记忆里潮湿腥臭的泥地。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牵动肋骨的伤,疼得闷哼一声,却死死咬住唇,没让自己发出更多声音。
这是哪儿?
那些人呢?
帐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由远及近。
时岁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被褥。
帐帘被掀开,走进来的是三日前背他回营的亲卫。
“你醒了?”亲卫见他睁着眼,明显松了口气,“别乱动,伤口刚包扎好。”
时岁盯着他,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
亲卫皱了皱眉。
这孩子被救回来时浑身是伤,昏迷中都没喊过一声疼,现在醒了,竟还是半个字都不肯说。
“你……”亲卫迟疑一瞬,“是个哑巴?”
时岁垂下眼睫,默认了这个误会。
他当然能说话。
但他一个字都不想对这些披着人皮的狼说。
大虞的将领,没一个好东西。
姐姐死前也是这么说的。
亲卫叹了口气,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满身是伤,又哑又倔,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你等着。”他转身往外走,“我去请公子过来。”
过了片刻,帐帘再次被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