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应祈叹口气,拦也拦不住,只能半推半就地由她妄为,解开层层衣袍,只留下一件中衣。
袖管一卷上去,谢令仪眼底的强硬就被惊惧替代。
一道深深的划刺伤,自闻应祈肩头斜劈而下,几乎贯穿他整条手臂。皮肉翻卷,鲜血凝固成暗色的痂。因方才抱她,伤口开裂,新的血珠正慢慢从间渗出,沿着小臂蜿蜒流下。
除此之外,还有几道细长的擦伤,像是被利器划过,最严重的一道深入骨肉,几乎能窥见里面的森白。
“怎么会伤成这样?”谢令仪声音哑得不像话,眼圈通红。
闻应祈静静看着她,眸色幽深,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伤口看着吓人,其实过几日就好了,我小时候还受过比这更严重的——”
“你还骗我。”
谢令仪猛地抬头,死死瞪着他,眼泪毫无征兆,啪嗒一声砸在他的手臂上,混着血迹,晕开一小片殷红。
又哭了。
闻应祈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哄她,只觉今晚自己做什
么都是错,明明受伤的是他,不是么?
可如今她哭得这般伤心,倒像是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样。
他不是没见过女子哭。
从前在象姑馆,因着相貌出众,不时有女子向他示好,被他冷淡拒绝后,就演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吵的他头疼。
可现在——谢令仪哭了,他不觉得头疼,只觉得心疼。
她的眼泪,一颗颗掉在他手臂上,好似滚烫的沸水,灼得皮肉蜷缩,可他却连躲都舍不得躲。
她在为他难过,她的喜怒哀乐因他而起,这种感觉,诡异得令人沉醉。
他的痛苦成了她的痛苦,这一刻,她们奇迹般的水乳相融,合为一体。
为了这片刻的欢愉,他甚至觉得——整条手臂断掉都无妨。
可他转眼又想,谢令仪那么娇气,又怕疼,又怕血,若是见他伤得更重,岂不是会哭到肝肠寸断,喘不上气?
那可不行,她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好了。”闻应祈抬手,再一次拭去她眼角的泪,“真的没事,我知道容君是在心疼我,可你要再哭,这上面敷好的药,就得都被你的泪水给冲走了。”
谢令仪哭声戛然而止,闻言立即屏住呼吸,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甚至还倔强得,低垂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哭红的脸。
半晌,她才闷声道:“是怎么伤到的?”
“嗯,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
谢令仪不是傻子,知道他在敷衍,却也没戳穿,只默默又替他重新包扎好。包扎完,就一言不发地滚到贵妃榻最里面,扯住薄毯,蒙头一盖。
时辰到了,该就寝了。
屋内烛火轻晃,映出闻应祈眉眼间隐约笑意。他盯着榻上鼓起的一小团,慢悠悠道:“忘了说,这个贵妃榻,我日夜都睡在上面。”
谢令仪身子陡然一僵。
“还有这个薄毯,我也时常贴身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