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太猛,玩废了。”闻岸潮的声音没有起伏,“他滚下来之后撞翻了酒桌,几个保镖把他抬走了,没人管。周围人连看都没看一眼,笑着闹他,说‘刘老板又玩嗨了’,‘等他醒了再继续’。但他像个坏掉的玩具,再也没有反应。”
他死了。游辞知道。
闻岸潮说:“后来,可能十五岁?跟他去一个‘行业大哥’的生日宴。”
宴会上,香槟像流水一样灌进巨大的高脚杯塔,穿着暴露的年轻男女围绕在“寿星”身边,笑得和花一样。
闻兆端着酒,指着那些人告诉他:“儿子,记住,生意就是这样谈成的。你看,那些人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你得清楚他们是怎么玩的,以后才能和他们玩到一块儿去。”
“睁大眼睛,仔细看看。”
游辞吞唾沫:“看什么?”
闻岸潮答:“群交。”
他那时候不懂,只觉得在那些觥筹交错的笑声背后,人们围在一起,似乎在玩某种奇怪的游戏。隐约听到笑声和尖叫声,有人喊:“我要晕过去了——”
“结果呢?”游辞低声问道。
“有一个人昏迷了。当晚没抢救过来,死了。”闻岸潮说,“第二天,那场生日宴会照常继续。那些人说,下次得换一种药,‘别太猛了’。”
游辞听着,心口隐隐发沉:“那你呢?他也逼着你参与这些?”
闻岸潮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他说他们都是傻逼。”
游辞怔住,闻岸潮道:“他说,你看清楚了。这些有钱人活得不明白,除了追求刺激以外什么都不会。但他们的钱是真的,他让我去掏空他们的口袋——做他们的主人。”
游辞默默喝酒,味道是苦的。
“他说,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为欲望埋单,一种靠别人的欲望赚钱。你自己选。”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酒瓶就见底了。
闻岸潮把最后一口让给游辞,忽然说:“其实他审视别人,别人也审视他。”
父亲在这些荒唐的场景中得意洋洋地教授他经验,但通过孩子的视角,闻岸潮清晰地记得其他人是如何看待父亲的——
所有人都在等这个暴发户栽一个大跟头。
游辞记得妈妈以前说过,闻兆就是个没文化的小混混。
如果说得好听点,他是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草根创业者,靠着复杂的人脉和低门槛的手段发家,通过酒桌上谈生意、送礼、打点关系这些套路,一步步赚了大钱。
但游辞长大后认为,在他们这个年代,这些手段管用也普遍。叔叔性格精明,嘴上粗直,其实特别会看人下菜。
所以表面看,叔叔是“撞了大运”才起来。但背后是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一层层攒人脉、打通路子,才让自己的事业越做越稳。
于是游辞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爸,他确实很成功。”
闻岸潮却摇头,神情异常冷漠:“他觉得自己看透了人性,以为掌控欲望就能掌控一切。但他的一切,是建立在这些欲望滋生的泡沫上……”
话音未落,突然被游辞的一声酒嗝打断。
游辞立刻捂住嘴巴,向闻岸潮瞥去。
闻岸潮一怔,看着他笑。
灯光暗下来了,游辞呆呆地看着他——在黑暗里发亮的眼睛。他几乎不敢确定,闻岸潮真的在笑吗?
闻岸潮细细看着他,突然道:“你脸红了。”
话音一落,红苹果又打了一个酒嗝。
闻岸潮从他手里拿走酒瓶,借着昏暗的光去看酒精度数:“这酒……”
手机响了!真是救命稻草。
游辞连忙装模作样地打开,是支付宝上的消息。
齐天大圣:大妈。
艹,这家伙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齐天大圣:别生气了。我给你诚心实意地说一句对不起。
他发来一条语音。
游辞点开了,结果听见那熟悉的大嗓门喊道:“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提你老公了!你老公高大威猛,你老公英俊潇洒,你老公简直是神仙下凡!”
游辞的脑袋炸了。
闻岸潮果然看了过来——真不敢想那会是什么眼神!他浑身一紧,汗毛都竖起来,疯狂按着音量键,几乎是踉跄着远离这里。
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发送语音破口大骂道:
“操!你他妈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