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套高脚杯,倒是让他印象深刻过一次。母亲曾在家里举办过一场“品酒晚宴”,当有人提议加点儿红酒时,妈妈微笑着拒绝了,解释说:“这些杯子只能装白酒,别的液体会影响玻璃的透光度。”
那场晚宴后,他看着高脚杯被擦了三遍,又重新摆回柜子,完成一场属于它们的祭祀。
现在,神圣的高脚杯被父亲盯上了。
父亲已经伸手,取出一只杯子,漫不经心地举起来打量,然后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法国的好东西啊?”
他随手拉开裤链,动作流畅得让人猝不及防——
一股热流冲进杯子里。
闻岸潮忽然觉得脚下的地板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而母亲捂着嘴,尖叫声在房间里炸开。
父亲把杯子往桌上一摔,尿液洒满他们吃饭的桌子。然后他转身,一把揪住闻岸潮的后领,“走,老子带你去看看男人的世界。”
闻岸潮扭头,叫道:“妈妈……”
妈妈在哭。
闻岸潮默默把头扭过去。妈妈一旦开始哭,就顾不上其他。
幼稚。
爸爸幼稚,妈妈也幼稚。他们吵得天昏地暗,从来没想过吵赢了又能怎样。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跟爸爸出门。那人浑身烟酒味,呛得他直犯恶心。小时候,他暗暗发誓,长大后绝不要沾染这种味道。
妈妈身上的味道却很好闻,是洗衣液和阳光织在一起的气息。但永远不要指望她能做些什么。等他跟着爸爸离开,她要么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哭个不停,要么就开始摔东西。
她似乎相信,弄出这种喧闹的声响,远比把自己的孩子拉回来更加重要。
这两个幼稚鬼根本就没想明白,就稀里糊涂地把他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来了。
男人的世界很臭。
果不其然,被爸爸带去的地方闷热而刺鼻,浓烈的酒味、烟味、香水味混杂成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味。
几个中年男人围坐在沙发上,手上夹着烟,身边簇拥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有人打趣道:“哟,这不是小少爷吗。这么小就拉来给您助阵了?”
闻兆哈哈大笑:“这小子,将来比他老子厉害!”说着,把一杯饮料递给闻岸潮:“坐下,跟叔叔们打个招呼。”
闻岸潮叫了几声“叔叔好”。男人们哄笑着,夸他“懂事”“有出息”,眼神却并未从陪酒女孩身上挪开。
然后,他们亲吻和搂抱在一起。大人身上的衣服很快就不见了。
闻岸潮低头嗅了嗅饮料。
他抬起头,告诉闻兆:“爸爸,这是酒。”
——太离谱了。
游辞难以置信道:“然后呢?”
闻岸潮道:“他让我继续喝。”
“……你喝了?”
闻岸潮答:“喝了。”
游辞瞪大眼睛:“真喝了?”
“嗯。”闻岸潮抿了口酒,像是在模仿什么过往情景,“不过也吐了,吐在他身上。”
游辞脑子转不过弯:“谁?”
“闻兆。”
游辞瞪着眼:“他没打你吧?”
“夸我了,宣布我现在开始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游辞:“……”
闻岸潮道:“十二岁,我跟着他去过一个私人派对。”
“地点在一栋别墅,我只在电影里见过那种场景。他们聚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讲生意上的道理——比如怎么哄人喝酒,怎么在酒桌上‘不醉人不休’才算是赢。”
他说着顿了一下,“他总让我记住,‘喝酒就是做生意,杯子碰得越响,合作越有希望’。”
游辞忍不住道:“可能这就是他对世界的看法,但你那时候太小了。”
闻岸潮喝了口酒,把酒瓶递给他。
“派对后半程,一个男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他的衣服看上去很贵,但是脚步是虚的,眼神空洞。是个老板,姓刘,听说最近赚了大钱。”
“他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