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要是能让我也这般地唱一回戏。”
“就是立时死了,我也是情愿的。”
高大郎没有吱声。
但是他那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闪亮。
是啊!
戏子固然是贱业,可从小到大,练了那么多年,演了那么多年,恨也恨过,怨也怨过,但他们这些人,跟其他人的不同,又在哪里呢?
故事里那些爱恨嗔怨,难道就从来没有过一瞬间,让他们忘记自身的卑微,忘记身在何地,有如剧中人的灵魂附体,恍惚回到了冥冥前世,飞越入渺渺来生呢?
他们夫妻两个只是二人的小戏班,所挣得的银钱,不过温饱而已。
有时夜里夫妻两个闲谈,畅想那些有名气,有背景的大班子,里头的那些被人捧红了的名角,该是如何的风光,如何的荣耀啊?
现在眼前看到的,却是做梦也没想过的。
如此体面雅致的戏台茶馆,如此安静又热情的看官,如此酣畅无拘的演戏!
如果能如这些少年一般,站在那光影之中,尽情演绎,就是让他立即死了,他也乐意!
死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夫妻也上这有如仙境的戏台上唱戏,没准还真有可能!
毕竟,他们如今的主家,楼大姑娘,难道是钱多了没处花?
不能买两个更会干活的仆役,要买他们两个唱戏的?
第195章传话怕不是要悔死?
同样看得心醉神迷的,还有这部戏的原作者,贺秀贞。
其实贺秀贞之前写的易嫁,也被改编成了新戏,排演和首演的时候,贺秀贞也是来了百味茶馆的。
啊!这么好看的故事,竟然是我写的!
贺秀贞觉得自己这心态实在有些好笑。
明明是自己写的故事,怎么还能看得入迷成这样。
属实是敝帚自珍了。
就在刚刚一幕结束,贺秀贞还大方地拿了一锭银子,交给包厢外的伙计,让他拿去投上戏台。
当然了,她这二两银子,跟那些出手豪放的戏迷们比,自然是半点也不起眼的。
可搁在一年前,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二十文钱,她也不能想花就花。
贺秀贞喝多了茶水,就想着要去一趟官房。
楼欣月就叫彩枝陪她一道去。
毕竟,贺先生虽然四十来岁了,但其实手无缚鸡之力,战斗力为零。
她可不想丢了这好不容易挖来的伙伴。
贺秀贞和彩枝二人去完了官房,贺秀贞忽然想起,隔壁开的有一家点心铺子。
里头有一种点心,霜糖梅饼,正是南边的口味,据说做得相当的正宗。
贺秀贞自打嫁到了栖云城这边,就再也没有尝过这个了。
这会儿就想着趁着还没开戏,去称上两斤。
彩枝笑道,“贺先生,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去呢,我去买回来就是了。”
先前大姑娘,冷不丁地接回来个病重的表姑。
她们几个做下人的,还在心里纳闷呢。
这要是一般的人家,别说表姑了,就是亲姑,那也不大可能接回来让侄女给养老看病的。
等到贺先生病好,开始同大姑娘一样写话本了,大家伙就明白了。
会写话本的表姑,那能跟一般的表姑一样吗?
多亏了接回了贺先生,不然那几个有趣又好看的话本子,可就看不上了啊!
贺秀贞也笑道,“我去瞧瞧除了霜糖梅饼,还有哪样做得好,都多买些。”
从前嘴馋了却是手头无钱,就有钱也不敢花,如今想花就花,自在随心,不多享受,更待何时?
这两个下了二楼,去了隔壁店里,称了些霜糖梅饼,又尝了其它两样南样点心,于是贺秀贞又看上了百果蜜糕,便叫再称两斤。
两斤虽是听起来不少,但楼家和报社里的人加起来,也就是一人尝一块的。
贺秀贞伸手掏银子的当儿,忽然一边的女客,探头探脑地就叫了起来。
“任家太太?可是你么?”
贺秀贞听得身子就是一僵。
彩枝一手拎着一样点心,就挡在了贺先生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