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蛰鸣腥云蛇化龙
“我当是谁,你身上这气息,”嬴鲛被削了一臂,不敢再伸手碰她,“挨过天罚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本事,罔悬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吧。”
江守君额间朱砂为她挡下一劫,已经消散了。
这估计又要把司主本尊招来了。
嬴鲛挑眉,讽刺的意味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好天真啊,你以为攀附上司主就能对付我了,是吗?”
“我没有要攀附谁。”江守君镇静得一如既往,“是你冥顽不灵,是你自己看不清。”
“呵。”嬴鲛收了手没再对她做什麽了,她吐出一口雾气,转身回了亶渊器里。
簌簌风过淮水。
隔着很远,有尖锐的一声喊叫:“水神!”
只见一生着兔子耳朵的少女急匆匆跑过来,江守君此前对她并无印象。
“我是淮水以南山精一族族长,”兔子精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水神,水害突然,淮水神祠被冲毁,司主入雍冥前特别嘱咐我要看护好水神。”
水神行事看似绳趋尺步,从她无论是做郡守时冒天下之大不韪擡棺进京,还是身死後自己逃到阴司去炼化水神骨,都能看出她身上混杂着离经叛道的风格在里头,让人难以捉摸,这点倒是与司主不谋而合。
顾淮音正是知道这点,所以不会去说,更不相信她有本事去护着江守君,只说去找水神。
兔子精虽不明白司主让她来到底是为了什麽,但二人关系她已经看得明明白白,水神既是司主的人,那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兔子精跑得急,不慎被绊了一跤,途中被江守君一手扶着胳膊拽起来。
江守君面色苍白,一颗心往下沉,问她,“司主何时入的雍冥。”
“就不久前,缙云山崩时。”
江守君放开扶着她的臂膀,没再说什麽了,虚虚往前跌了两步,头脑又似乎不太清醒。
“站住。”亶渊器里嬴鲛出声,定向传声,只有江守君一人能听见。
“去哪?”
她把江守君喊回了神,江守君伸手捏了捏眉心。
每每听见有关顾淮音的事总是要晃了心神,从缙云寺里见到她中了宿水引後这种情况就愈发厉害,偏偏这时候是最不能出差错的。
明明很简单就能想明白的道理,是她太冲动了。
顾淮音要比她先知道九渊之下有人在偷偷産生“青绳病”,否则她不会说自己调查的方向是对的。
是自己绕了远道,总以为有妖族从中作梗的份。
当务之急不是这个,但是,妖王不能留。
江守君眼皮低垂,像蒙了一层雾,对兔子精说:“我从书中知道妖族与山精向来不共戴天,今时我告诉你嬴鲛与妖族解契,亶渊器对褚源起不了作用了,那山精一族血海深仇你当如何?”
山精族长愣住了,大约是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她又问:“妖族寿长几何?”
江守君:“与原来相差无几,和人的寿命近似。”
“水神,问句得罪您的话,”兔子精表情还是愣愣的,只不过眼睛要比之前更加猩红,“你为什麽会知道?有证据吗?”
江守君瞥见兔子精从眼底反扑的情绪,千年来含垢忍辱,终于可以昭雪?
掌心摊开,修长五指上方悬着长颈白瓷瓶,正是亶渊器。
兔子精用力咬了咬舌尖,痛觉腥气一起上涌。
“我知道了。”她朝江守君恭恭敬敬行了礼。
“我恐怕要忤逆司主,不能跟随水神左右了。”
江守君朝她一点头。
*
洪流滔天,镇守两千馀年的淮水神祠只剩断壁残垣,原本的水神像被江守君拆过後本就不稳定,这下更是被淮水冲毁,什麽也没剩下。
原本告诉山精族长去了九渊雍冥的顾淮音,重新出现在这里。
镇水山尖石。
指向性太明显了。
当年淮水畔,有小儿溺死其中,不正是因为山尖石麽,往事历历在目,她想不出第二个与此有关的人。
“毋厘。”话语和着劲风。
淮水神祠旧址浸在湍急水中,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要修缮的必要了。
“你在怕什麽?”
顾淮音居高临下,看着化作原型的青蛇,蜷在淮水神祠还未被完全冲散的石基下。
“这两千年来,你在淮水神祠,是在躲什麽?”
缙云山崩後,她终于敢去再推演当年白绫鱼妖死相。
初建水神像时顾淮音也推演过。
她那时死得太蹊跷,淮水入海口平白无故出现冰山,她推演出白绫鱼妖留下鳞骨前,是身撞冰山死的。这与淮水边山精野怪看见後传出去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