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孩子怎麽这样。”
“我没有祖父了。”
声色稚嫩又平淡,她神情此刻却冷静得不似幼童。
顾淮音弯下腰把她抱起,在衆人的错愕里慢慢开始回答刚才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
“我与沈伯见过几面,不算是有什麽来往。沈伯逝世後留下这孩子,现在被养在清平堂里。”
“清平堂……”
“林……那人还活着?”
顾淮音看他们如同被冻住一般哑口,只能勉强蹦出几个字,不由得好笑。
“你,你究竟是哪里人?”
“林大夫救我性命,愿意予我容身处。我自然也是清平堂里人。”
她将怀里小丫头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才发现她眼眶里噙着泪,又固执不肯让泪落下来。
“时候不早了,改日再带你出来玩吧,我们回家。”
无人敢拦。
斜日偏西,橘色日光落进山里。无奈正是山中最易涌起寒气的时刻,即便现在暑中天,风过仍有冷意。
今日暮阳,照在人皮肤上怎麽也暖不起来。
清平堂里咳声阵阵,听上去很重。
顾淮音抱着睡了一路的孩子愣愣站在门外。
这孩子被里头传来的咳嗽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眼从她的肩上擡起头来。
那咳声很要紧,要紧到连小孩子都开始害怕。
“姐姐,你不进去看看林大夫吗?”
心底有声音近在咫尺,又似乎隔了重重障。
“我也怕。”
擅自窥探他人命格对于顾淮音来说是忌讳,但林疏桐这一生已经被明明白白写在匣中书里。
小姑娘见她不作声,自己就乖巧在她怀里等着,直到清平堂里平息下来,天地已近暝。
顾淮音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迈开站久发僵的腿向堂前走去。
“回来了?”林疏桐端着药篮走入堂前,嘴角浅笑。
只是面色苍白些,模样看上去倒是自然与往常没有不同,偏偏袖口没处理干净的点点血渍又在昭示着她方才经受的苦难。
难怪她今日反常会催促自己与那孩子出清平堂去,是身子撑不住了麽……
顾淮音撇过头去,将孩子轻放下来。“你先自己去玩会吧,我同林大夫有事要讲。”
说罢便将林疏桐怀里药篮拿下放在一旁,握着她的手把人牵进房门里。
“淮音要同我讲什麽事?”
林疏桐人还是懵的,见她语气严肃心里怕顾淮音发现自己有异常。她看不见顾淮音望向自己的眼神晦暗,总也带着哀伤的意味。
顾淮音沉默好一阵,二人隔影对坐。林疏桐也不催问她,更也不敢问。
窗外暗光稀薄,对面人影像是晕在水里的浓墨,轮廓深深。
“疏桐,把手给我。”
林疏桐不知道她想做什麽,但闻言还是摊开掌心伸到她面前。
倏而指尖传来刺痛,一滴血珠落下。
那年淮水琴弦做成的手环不曾离身,顾淮音用琴弦作载体,将二人血滴纳入其中,化成个圆珠。另一根水弦作绳将这珠子串起来,做成手绳。
她将这手绳仔细戴在林疏桐腕上,又将她刚刚被刺伤还在滴血的手指捧起来含住。
片刻,顾淮音擡起头来。“此名固魄,可以稳固神魂,驱疾消灾。”
林疏桐被她这动作惊得迟迟不能回神,後面说的话什麽也听不进。
“淮音,你给我这个做什麽?”
“我会找到解法……”
“什麽?”
婴灵祭。
亡婴已经恢复神识,它分明不是怨气。那书中所说的献祭还会成立吗?
会有解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