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说这话做什麽!”
女子情绪起伏太大,一连几日辛苦操劳与丧父的打击让他几乎崩溃,眼下正是最听不得“死”字的时候。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又放缓了声音。“您先回屋歇息去吧,我将水烧热了再端来给您。”
老妪也後悔自己言语不当,“我知我女儿孝顺,是娘糊涂了,娘不说了……娘不说了。”
地上泥土湿润滑腻,看上去是下过雨不久的样子。山谷最是易积云雨,天上一层层从山顶上漫下来水雾愈垒愈厚,愈堆愈深。
最终化作黑云盘旋,又变天了。
那黑猫没跑远,躲在门外舔着手爪皮毛竖起耳朵,默听里面动静。
等到竈上水沸,斟出满碗热茶水,茶水混着茶碗上淡淡水汽一起被人吞进肚里,黑猫才满意离开。
睐山山腰上尤喜落烟云,雾气浓重得化不开。即便是在清平堂里,看室内也是雾蒙蒙一片。
那孩子病自从那夜她祖父离去後烧便退了下来,除了身上青痕不消其馀没什麽异样,连林疏桐也说不清这病到底好没好。
林疏桐望着这孩子身上青痕就如同在心上悬着块巨石一般,没日没夜钻研这病症一刻抽不开身。
清平堂里多是晦涩难懂的医书,难有给小孩子的玩意儿。
料是将这小丫头闷坏了,眼巴巴的望着窗外不肯说话。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这得看大夫同不同意你出去玩。”顾淮音矮下身子与她平身,轻笑着说。
“我替你问问去。”
堂前又是浓烈药香扑面而来,药柜旁那人素布蒙眼,手指拈着枯枝一般的草药低嗅。
听得脚步声离自己渐近,林疏桐微仰起头。
顾淮音自然接过她手里药材,也学着她的模样低头闻了闻。
好苦……
正准备开口,却听林疏桐道:“这麽多日闷在家里也不是好事,你带着那孩子出门透透气吧。”
顾淮音怔了怔,心道她主动提出门似乎有些反常,但也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将那小丫头领出去。
睐山里人家沿水而建,民风淳朴,都是擡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乡亲,白天大门敞开,即便夜里虚掩不锁门也不会有盗贼来。
就像当年淮水边上村寨一样。
顾淮音终日待在清平堂,偶尔外出也是避着人家走。但他们却认得自己身边这个孩子。
此刻多了个面生的走在路上,不免引人注目。
“这不是山北沈伯家的孙女吗?她身旁这女子是谁?”门口叽叽喳喳围了不少人,都往她们这处看。
那些细碎的声音一丝不落落到顾淮音耳里,她牵着这孩子的手欠下身子轻问。“小妹妹,他们认识你,你认得他们吗?”
她望着顾淮音点点头说道:“认得,祖父说过,他们都是我的长辈。”
“要去问候一声吗?”
“我应该去的。”
顾淮音欣慰一笑,毫不避讳就领着她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衆人见这二人直直往面前走来,一时都噤了声。方才说要过来打招呼的小妹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自顾低头不语。
陷入一派尴尬局面。
顾淮音神情自若,先开口道:“方才我家小妹妹自请要来与诸位长辈问好,可孩子怕生问候的话恐怕难说出口,还望没有叨扰到诸位。”
“哪里话,这沈丫头小时候与我们这些姨娘婶婶很亲的,只是最近不常走动,难道还生分了不成?”
这妇人说着引得身边一衆都笑起来,顺手还塞了一把花生到这孩子手上。
“快谢过姨娘。”顾淮音挪开半步,一直藏在身後的小女娃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瞧着她们。
“谢谢姨娘。”
“哟,这丫头脖颈上是生了什麽,怎麽青了一片。”这姨娘看她身上浅浅痕迹,不由得皱眉。“青的地方还不少呢。”
衆人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缕缕青痕,被衣领遮了大半,不仔细瞧也瞧不见。
“该不会是被打的吧?”
“胡说,沈老伯这般疼爱这丫头,怎麽舍得动手打。”
私语声四起,这孩子被他人谈论觉得不自在,又往顾淮音身後躲。
“误会了,是这孩子几日前生了场怪病留下来的。”
周围人不肯信她,方才塞花生那位姨娘警惕看她,拔高了嗓调:“从前在睐山里倒没见过你这号人物,你与沈伯是什麽关系?这丫头又为什麽是跟着你?”
不等顾淮音解释,她先一步将那小丫头拽过来。“你祖父呢?怎麽不见他带你出来?”
“你且别怕,受了什麽委屈只管和姨娘说便是。”
这小丫头却不领姨娘的情,挣脱她的手去扯着顾淮音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