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些了麽?”
这黑气唯剩一双眼睛,里头充斥着茫然与恐慌,怯怯看向顾淮音。
顾淮音心底知道,这双眼睛是从林疏桐身上剥下来献祭给它的。
姊妹婴灵,怨中沉浮。
亡婴无答应,默默看着顾淮音离去的身影,收敛刻意装出的茫然无措,眼底泛起凉意。
夜里天地好雨润物,四下寒凉。
清平堂里仍有异常不肯消停。
“咚”地闷响一声,好似重物坠地,惊醒隔门而眠的林疏桐。
她慌忙起身连外衣都来不及披,赤脚顺着声响走到房门口问声。
“淮音?”
房中死寂,无人应声。
林疏桐推门而入,因不能视物而茫然摸索,终于发现摔落在床下的顾淮音。
她把人重新抱回床榻上,发觉这人身上温度高得骇人。
“怎麽烫得这样厉害?”
林疏桐为她号了脉,顾淮音发热应当不是染风寒引起的,当务之急要先把烧退下来。
她刚帮人把被角掖好,正起身打算去煎药,却被一只手拽住了。
那手太烫人了,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极大。
林疏桐别无它法,复又在床榻边坐下,掌心轻覆上她死扣住自己的手,想要哄劝她放开。
“浊途……”
听得顾淮音浅声嗫嚅着什麽,好似还在梦里。
“什麽?”
林疏桐侧耳贴过去听,没把握好度量,二者近得能感受到床上人灼热呼吸喷洒在自己颈间。
“浊途秽功死神明……”
顾淮音在梦里也不安分,恍惚梦见自己半跪在淮水畔,手里紧握着水中人的手腕。
这是她千百年来第一次梦见淮水水神。
白绫鱼妖鱼尾人身,面貌在梦里模糊不清,奄奄一息靠在岸边,淮河里的水大片大片被洇得绯红。顾淮音毫无意识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你究竟是谁?”
白绫鱼妖眼里止不住的杀气,狠戾看向她。
顾淮音被她问得一愣:“我?我是……”
“住口!”
可惜话没说全被白绫鱼妖打断。她不禁茫然,随後自己的手竟不受控制抚上白绫鱼妖的脸颊。
指尖摩挲,举止暧昧。
顾淮音瞳孔骤缩,挣扎着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下一瞬,被白绫鱼妖紧握的冰针刺穿喉咙。
这感觉太真切,以至于自己鼻腔里好像真的灌满血锈气。
大口猩红鲜血呕出。
顾淮音松开握住她的手,往後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周身景象崩塌化为乌有,倏而又重新构建起一幅新景象。
梦外她紧握林疏桐的手终于放开,力道之大攥出一片青红。
林疏桐趁着这间隙将她这半只吊在床边的手重新塞回棉被里,出了房门匆忙烧起炉子煎药。
被褥间,顾淮音紧闭双目,满额细汗。
房中漆黑一片,无人察觉梁上悬着一团黑气,目不转睛看着她。
林疏桐端着煎好的药汤进来,顺手还拿来手帕为她擦拭脸上汗珠。
手帕轻柔,拂在脸上有痒意。顾淮音又开始不安分,手难自禁要去扯脸上帕子,无意碰见执帕那人手指冰凉。
原本她发烧就跟身上憋了一团火似的,止不住把自己烫得发疼的皮肤往旁边人身上贴,最後索性将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