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梨对自身有一种接近残忍的漠视。
张梅婷晕倒时,她慌张到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
但当坏事真正降临到她自己头上,最初的惊诧过后,李棠梨反而比寻常人都更平静地接受了它。
总归是发生了,她很少有时间去专门为此伤春悲秋,久而久之,人就麻木了,所有直接加诸到身上的苦难,宛如隔了一层玻璃罩子,无法真正地碰触到她。
看见顾峙头一回如此动怒,李棠梨居然不觉得有多害怕。
她的沉默被顾峙当成了惊吓过度。
怒火还未燃起,下一秒又被冷水浇灭,徒留下一缕后悔的青烟。
顾峙不免要责怪几秒前的自己,李棠梨年纪这么轻,刚遭人尾随,本来就心绪不宁。他又莫名其妙动怒,她想必是无助而委屈的。
想到李棠梨因为他而委屈,淌泪涟涟,顾峙就坐立难安。
他的手攥了攥,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吓到你了。”
要是关望津看到顾峙低三下四哄人的这一幕,怕是要把眼睛珠子都抠掉。
却见李棠梨叮铃咣铛地翻倒起她那只破帆布包,摸索两下,从干瘪的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我有带辣椒水,”她把手摊开,示意顾峙看:“如果他真的捉住我,我就拿这个喷他眼睛。”
她很笨拙地示意,她并非毫无防备。
顾峙未尝不懂她的意思,其实,哪怕李棠梨从里面拿出一把刀,他照样要担心。
如果尾随者人数众多呢?如果对方也身持武器呢?
这种心疼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言,顾峙被折磨得疲惫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歪过头去。
肩头一沉,李棠梨僵了僵,听见他喃喃说:“……可我还是担心你。”
片刻后,顾峙眼睫微颤——她把头也靠了过来,像是小动物一样安慰地蹭了他两下。
回到公寓,到了睡觉的点儿,李棠梨开着台灯,猫在被子里,把自己紧紧裹起来。
可只要一闭上眼,当时的情景就不断在眼前闪现。
她惊悸地睁开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即使大脑沉重地宛如灌了铅,抗议着要求休息,可还是无法安眠。
门外被人叩了两下。
“睡了吗?”
她一骨碌爬起来:“还没有。”
“需要我陪你吗?”
啪嗒一声,门闩被打开了。李棠梨站在门内,不出顾峙所料,她脸色苍白:“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不影响。”
次卧是一米五的双人床,躺在一张床上,李棠梨起初心脏怦怦跳,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直到顾峙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快睡。”
李棠梨忙“唔”了一声,这回,她很快就涌上了一阵没有后顾之忧的困意。
半梦半醒间,她迷迷糊糊地思索,木质香到底是他的香水味,还是他自身的气味?
几乎是反射性的,她只要一闻到这股气味,就感到非常、非常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