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祭司冷声说,“感谢您的莅临,夜色已深,不如尽早休息吧。”
国王被他的视线盯得打了个哆嗦。
这也是大祭司看不上他的地方,如果不是国王在年幼时曾于翡安手底学习,绝对轮不到这个废物坐上这个位置。
“好、好……”套着那身臃肿的华服,国王慌不迭离开了议事厅。
大祭司:“人选准备好没有?”
“我们聚集了高尼最好的刺客。”宰相立刻应声。
“高尼最好的刺客都是亚图鲁教徒。”
“您的意思是……”
宰相擦着冷汗。
他摸不准大祭司的意图。
是不想在明面上把亚图鲁教会牵扯进来,还是有其他考虑……?
“蠢货。”
大祭司低骂,“我能干的宰相,你要让亚图鲁信徒,去刺杀一个能轻易蛊惑大祭司的魔鬼?”
宰相立刻说:“那就让军队——”
“闭嘴。”统帅厉声呵斥,“假设王命令我们与暴君厮杀,我的士兵自当万死不辞。刺杀?谁给羞辱军队的权力?!”
大祭司的眼神幽幽瞥来,统帅毫不畏惧,用金属般冷硬的姿态回应。
被政权和军权的两大领袖夹在中间,宰相连擦汗的动作都不敢有,恨不得干脆晕过去。
这本来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事,顶多当个马前卒,现在的局面让他无力招架。
“你以为叫你来是为什么?”
大祭司话里刻薄的寒意渗入每个人骨髓。
“假设你是萨格特尼人,你的王会无比欣赏你愚蠢的自尊,可你不是。你的志向不被懦弱无能的高尼王看重——而现在你跟我谈侮辱?”
“真可笑,就连你想要与他在战场相遇都很可笑。战场属于萨格特尼,不属于高尼,战场属于暴君,不属于你。”
统帅额首蹦出可怖青筋:“你——”
大祭司并未放在眼里,冷笑。
“没错,我在侮辱你,一次又一次。你会怎么做?抛弃你的王,抛弃你的高尼,对着萨格特尼一世摇尾乞怜?我告诉你你能做什么,要么闭上嘴被我侮辱,要么为了你的王立马去死。”
宰相快被气氛碾压到窒息。
大祭司的话太过于尖锐,但统帅的愤怒却一点点化为乌有。
他说的是事实,所有话都是事实。
当暴君萨格特尼一世现世,几乎所有受制于神权的士兵都会产生荒唐的心思——假如我也是萨格特尼人。
哪怕他们依旧存有对祖国的热爱,不愿承认内心卑劣的想法……但面对已发出“万王之王”宣告的萨格特尼一世,永远只有两种可能。
试图对他发出挑战,或跟随他征服一切。
“一半亚图鲁教徒,一半军队士兵。”
大祭司下令。
“但凡发现教徒不对,立刻让士兵诛杀教徒,反之亦然,一旦士兵有异心,让教徒清扫干净。一个盯着另一个的背,直到他们完成使命!”
他扭头看了眼面露惨色的宰相。
“这件事全权交给你。不要在乎代价,哪怕是毁掉那道河渠,引发前所未有的大洪涝……只要能杀了萨格特尼一世,再惨烈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
宰相不知道这是否属于神明赐予的智慧。
神明总是需要他们平和,谦卑,用感恩的心对待拥有的所有。
那现在的卑劣与狠绝也来自神明吗?
宰相不得不联想到带来灾难的暴君。
萨格特尼一世从不做小动作,他的所有举措都明目张胆。
就如萨格特尼王国的国徽,太阳下威武的雄狮鄙夷阴谋,践踏诡计。
狮子的每声咆哮都传至平原每个角落,让众人得以听闻,哪怕那声咆哮是在宣告他们的死期。
没等宰相回答,大祭司径直转身,背对着烛火,面容彻底溺入浓郁黑暗,踏出了议事厅石阶。
宰相也打算离开。
在和统帅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到统帅紧绷的脸。
火光在男人的瞳孔中挣扎跳动,最后熄灭,踏入黑暗中寻找那微渺的,不知是否能算作生机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