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晚安。
春生趴着的姿势就像是睡着了。
贺瑾时走到门口停住脚,微微向後偏着头轻喊:“春生?到了,春生。”
背上的人轻轻动了动,贺瑾时就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称呼,“哥哥,把我放下来吧。”
贺瑾时应了一声,“嗯,小心点。”
他本来想说“小心脚”,到嘴边又换了话头,春生表面上性子软,实际上不见得对这些事毫不在意,骨子里是要强的。
就是在这麽一个小地方,他能看的出来春生骨子里的要强。他看春生就像是石头缝里的春草,是想要很努力活下来的存在。
春生怔怔望着面前的小院,眼睛里亮晶晶的,薄薄的嘴角好像是微微扬起来的。他没顾得上看贺瑾时就说:“这房子真好看,哥哥,你的院子真气派,还是两层的。”
贺瑾时笑了,“嗐这算什麽啊,这院子是我租的,不是我的,我的房子可比你现在看到这个气派多了。”
“真的吗?”春生这时候差不多看完了院子一圈扭过头来看贺瑾时,“我还从来没见过这麽漂亮的房子呢。”
贺瑾时端着笑,牵起春生的袖子往里带,“进去吧。”
外面是一个小院,夜里用来纳凉正合适,树边就放着一个摇椅,对面的空地是一个小石桌,在往外就是镂空墙壁了,上面攀着春生叫不出名字的花枝。
春生还没看过瘾就被贺瑾时拽向了里边的大门,桌椅什麽的一应俱全,上面还铺了一层带有精致花纹的布料。春生一下子觉得这屋子他是迈不了一步了,脏兮兮的他站在这里就是一种格格不入。
“怎麽了?”贺瑾时问。
春生看向贺瑾时的眼神都带着怯懦,“哦没,我……我没看到哥哥说的猫。”
贺瑾时顺手脱下外套扔在了最外面的那张红木椅子上,笑着说:“是外面那巷子里的流浪猫,我没带回来。”
“是这样吗。”春生也不像是问人,说起话来也是小声,喃喃自语似的。
贺瑾时去了转角的浴室,窸窸窣窣拾掇了一会儿,又探出身子叫春生,“过来洗个澡再去睡觉。”
春生的目光的不自觉落在身上将自己上下扫了一通。
贺瑾时催促道:“别看了,快点过来洗,再磨蹭就把你扔出去。”他不是不知道春生是个有自尊心的心气人,可就嘴欠毛病改不掉,可能更多的是他拿准了春生会乖乖听话。
是了,春生很听他的话。
贺瑾时就站在浴室门口看着,看着春生一步步往他跟前走,都不敢看他,只是一步步慢慢朝他走。他也不知道春生在盯着什麽看,心里又在想什麽,是不是会有点不满他这麽说。春生每一步都走在了贺瑾时心里,踩在了他心上似的。
浴室里很快就升腾起一波水汽,他看春生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薄红才悠然开嗓:“你快洗吧,洗完睡觉,房间就在对面。”
春生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猫着声说:“哥哥,还是你先洗吧。”
贺瑾时朝外站了一步,让开位置,“没事,楼上还有一个浴室,我去那洗。”
“晚安。”贺瑾时笑着踏出去。
“哥哥晚安。”春生很乖。
今天这一天对贺瑾时是不一样的,有些疲累,但更多的是新鲜。似乎是从来没体会过感觉,像什麽呢,有点像他给巷口的流浪猫带的口粮。
有人倚着他的感觉有点美好,收起爪子的小猫很可爱,那一声“哥哥”也是,他喜欢那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安宁,早就厌弃了勾心斗角。
贺瑾时给春生找了件自己的衣服送到浴室门口就走了,里面的水声淅淅沥沥,他没再多言一句,不想打破了这难得的安宁,又很有烟火气。
他上了楼洗完就睡觉了,一觉睡得很踏实,已经很久没有这麽舒心了。
隐隐约约的手臂有些酸麻,他才醒过来。看见手边就趴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贺瑾时掸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昨天自己带回来的小孩。
他试着抽出自己的手,整条手臂都是酸麻的,都没感觉了,想必已经是被枕了很久了。他一动,人就醒了。
“哥哥!”春生猛然叫了他一声,贺瑾时有点意外。
“额……嗯,”贺瑾时应道,“你怎麽睡到这里了?”
春生拿起一旁放着的毛巾,有点嗔怪道:“哥哥你发热了你知不知道,早上都快吓死我了。”
春生一带着情绪说话就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在里面,他又说:“我叫也叫不醒你,你身上都是烫的,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昨天你帮我打架才变成这样的。”
贺瑾时当即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打个架而已,至于吗。
春生又说:“要是那样的话,我会自责的。”
贺瑾时轻笑了一声安慰道:“行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春生又拉过贺瑾时的手,指着上面还泛红划痕说:“哥哥这是不是被猫抓的?我给你擦手的时候发现的。”
贺瑾时从床上坐起来,“那丶那发热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吧,不是因为打架,你别多想。”
他不想让春生有什麽不必要的误会,不想让这个小可怜看起来更加忧郁了。像他这个年纪就该是无忧无虑的,虽然他自己也没能做到。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更加明白这份难能可贵。
贺瑾时像模像样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然後笑着说:“不烫,没事了。”
春生不相信似的,亲自上手摸了一下。一道不属于贺瑾时的温度覆了上来,比他自身的温度低多了,冰冰凉凉的。
“真的,不烫了。”春生露出个笑,开心极了。
贺瑾时扯过一旁的手表看了眼时间,感叹了一声:“呦怎麽都快十点了,我睡了这麽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