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站在一旁,忍不住跟著落淚。
許久,鍾夫人才漸漸平靜。
劉落香問道:“夫人,堇雲不是昨日才被尋回,到底出了何事?”
鍾夫人擦乾眼淚,低下頭來,沉默半晌,才道:“昨日她回來時受到了驚嚇,我們便讓她好生歇著。誰知,今日一早,就發現……她自縊在房內。”
鍾小姐是自縊而亡?此事過於蹊蹺。
沈青黛輕聲問道:“夫人,鍾妹妹回來時可有異樣?”
鍾夫人抬起朦朧淚眼看了看沈青黛,眼前的姑娘眉目可喜,就是瞧著有些眼生。
劉落香便道:“這位是沈府的小姐,刑部沈大人的妹妹。我們本約好,今日要同堇雲一起去散散心。”
鍾夫人這才長嘆一口氣道:“並無異樣,就是受了驚嚇,早早歇下了。”
沈青黛還想繼續追問,一個陰影自外而入。
“香兒來了,這個時候還能過來看看雲兒,有心了。”
沈青黛抬頭,一箇中年男子已走進屋內。他身軀凜凜,雖氣度沉穩,但雙目微紅,一臉疲態,難掩痛楚。
劉落香忙起身行禮。
鍾大人繞到夫人身旁,寬慰道:“夫人,當心身子。咱們還有許多事要操持,再苦再痛,也要堅持到雲兒入殮安葬之後。”
鍾夫人方穩定下的情緒,一聽安葬兩字,當即掩面啜泣不止。
鍾大人無奈道:“香兒,今日伯伯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你嬸嬸這會,怕是招待不周。明日是雲兒的喪儀,到時你再來不遲。”
劉落香本想進來看看鐘堇雲最後一眼,但眼下這個情況,怕也不好繼續待著,只好告退。
兩人才出房屋,繞過廂房,才到廊下,便看到一個丫鬟手裡端著衣物匆匆走過。
沈青黛一向對氣味格外敏感,當即便覺察到不對。
不顧劉落香還在身旁,她便叫住了丫鬟。
小丫鬟端著的是一件上好的藕色織金妝花袍,只是衣服已經滿是泥汙。
“這是鍾小姐的衣物嗎?”
小丫鬟看著衣物,有些傷感道:“這是小姐昨日回來換下的衣物,還未來得及拿去漿洗。今日就出了事,奶孃說要拿去燒掉。”
沈青黛偷偷拉了拉劉落香,用眼神示意衣服。
劉落香會意,當下便道:“我同堇雲姐妹情深,沒曾想,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我心裡空落落的,這件舊衣,就給我留個念想吧。”
小丫鬟十分詫異地盯著劉落香。故去之人的衣物,她竟然絲毫不避諱。
沈青黛伸手取下一副瑪瑙珠玉耳環,塞到丫鬟手裡:“還望成全。”
小丫鬟咬唇想了一下,見四下無人,便把衣物給了劉落香。
兩人生怕被人瞧見手中的衣物,一前一後,做賊一樣走出了鍾府。
剛坐上馬車,劉落香便拿起衣服問:“你要這衣服做何用?”
劉落香並不知道沈青黛有什麼打算,但沈青黛只是一個眼神,她便果斷出手相助,沒有一絲遲疑。
沈青黛心下感動,見她一雙清澈的眸子裡,亮晶晶地望著自己。
想到自己對她多有隱瞞,不由愧疚起來。
劉落香壓根不知道沈青黛心中已是百味雜陳,見她不語,想了一下,立即換上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樣:“我知道了,你是覺得堇雲死得蹊蹺是吧?我也這麼覺得。不然,你堂兄為何會突然去到鍾府。”
沈青黛點頭道:“昨日堂兄過來,曾無意中提到過,鍾小姐失蹤之事有些可疑。他們方要著手調查,鍾小姐今日便出了事。我想幫幫堂兄,看看衣物上是不是有什麼線索。”
劉落香把衣物遞給沈青黛:“那麻煩你告知沈青,若堇雲之死不是意外,請他一定要還她一個公道。”
沈青黛輕輕拉過她的手:“劉姐姐,你放心。”
車簾垂下,鍾府內的哭聲漸行漸遠,門前兩個白燈籠晃晃悠悠,逐漸淡成一片迷離的薄霧。
沈青黛趕到扁擔巷的時候,施淨剛收拾好驗屍的用具。
“你來得真是時候。”
沈青黛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確定了嗎?”
施淨把箱子合上,才道:“已經確定。他口鼻內多是泥沙,胃中並不見有水草之物,應是被人在按在淺水中,然後拋屍河中。”
這個結果完全在他們預料之中,不過是做個最終確定。
沈青黛看了一圈,這才發現未見昨日的老婦人,便問道:“阿婆呢?”
趙令詢道:“我怕她看到驗屍傷心,把她送到了隔壁去。”
沈青黛看了他一眼,迅速低垂著眼眸不再說話。
和趙令詢接觸越多,她越發現,他其實最是面冷心善。
現今回想起來,以往在登州,他的豪橫驕傲也只是針對那些,妄圖攀附於他之人。
好一會,沈青黛才問道:“可有什麼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