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黑暗中,一双眼睛正定定地盯着他的方向。
&esp;&esp;饶是洛北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也不免惊得一颤。他定了定心神,重新吹亮火折子,往那边照了照。
&esp;&esp;是一尊托灯仕女铜像。
&esp;&esp;这座铜像约有半人高,被巧妙地嵌在洞窟的岩壁之上,仿佛与山石融为一体。她的面容雕刻得精致入微,眼眸深邃,镶着一对黑曜石——正是这东西的光辉被洛北当成了眼睛,把他吓了一跳。铜像的鼻梁高挺,唇线柔和,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恬静而神秘的微笑。
&esp;&esp;那雕像托着的灯盘里,有一支半粗的蜡烛尚未燃尽,洛北心下大喜,忙拿火折子在烛芯上一点,小小的洞窟内立刻充斥着一团温暖的光亮。
&esp;&esp;洛北在黑暗和潮湿的环境里待的太久,已经近乎精疲力尽。他靠在铜像边,越发觉得外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似乎每一滴水份都带走他的一点体力。
&esp;&esp;洛北咬咬牙,缓缓脱下湿透的外袍,露出被河水浸透的贴身衣物和精瘦的腰身。他把外袍罩在仕女的手臂上,靠铜像中的烟气热量蒸干衣裳。自己则靠在铜像后烘得微热的石壁上睡着了。
&esp;&esp;就在洛北即将沉入黑甜梦乡之际,几声连缀的“咔哒咔哒”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esp;&esp;洛北猛地惊醒,几乎是本能反应,立刻一口气吹灭了那支蜡烛。
&esp;&esp;借着铜像的掩护,他从洞窟边向下望——以一个神射手应有的目力,他看到一队擎着火把的影子正缓缓地向这边靠近。
&esp;&esp;有了火把的亮光,洛北才看清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山洞中。两边各有一股河水自河道中奔涌而出,又顺着崖壁飞流而下,注入底部的深潭。潭水流向更深一层的地底,也是这群人走来的方向。
&esp;&esp;深潭中央是一块宽约三十步,长约四十步的石台,离洛北所处的地方约有二十丈高。石台上矗立着数十个雕刻精致的兽俑像,分别是石马、石羊、石虎等。洛北恍然大悟,这里应该就是吐谷浑部族迁移到凉州后所修筑的王族陵墓——“大可汗陵”。
&esp;&esp;这一队十来个人,各个头裹黑巾,身披白衣,沉默地从更深处的地方走上来。
&esp;&esp;走在最末尾的人系了一件暗红的披风,待最后一个人也站到平台上,他扣动了石虎身上的某个机关,刹那间机关转动的哒哒哒声再次响起,一道石门落在了后方的洞口上。水面同石台一起上升,很快就淹到了洛北所处的洞窟下方。
&esp;&esp;洛北怕他们发现自己,又往铜像后面缩了缩。他现在离这平台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只要顶着水流游一小段就能到达。他看着那人又按动石马鬃毛上的机关,当即顺着机关声音滑进了水中。
&esp;&esp;更高处的石门开了,队伍消失在石门深处。洛北趁此机会,一蹬崖壁,便顺当地扒住了石台的边缘。
&esp;&esp;他爬上石台,点亮火折子,向四周看了一眼,这里应当是天然形成的一处地下湖泊和洞穴,吐谷浑人开凿之后,才修建成如今开阔的样子。
&esp;&esp;此刻河水还在不断地向下流着,洛北在石马上摸了一摸,摸到一处凸起,便是一掰。
&esp;&esp;一阵细微的机扩声从近处传来。他不敢大意,立刻一按石马,飞身向一边的石柱上跃去。数支寒光羽箭从石马的身上射出,钉在了远处的石壁上。
&esp;&esp;洛北长出一口气,跳下石柱。正要再去试探机关的用法。他甫一落地,石马周围的地板又是一空,下方刀光森森,要是跌落其间,恐怕会被扎成刺猬。
&esp;&esp;洛北本想继续在兽俑上躲避,只是地板翻转不休,他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在这些兽俑之间飞跃,只得再度吹灭火折子,进入水中,等待机关停下再重新回到石台上。
&esp;&esp;可就在这时,石门再度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那个红披风的人手持火把,站在门外,眼看石台地板翻转,便知道有人触动了机关。他冷笑了一声,穿过石门,走向门边一块水晶雕刻的石盘,用力扳动了一下,机关咔哒咔哒声再度响起——
&esp;&esp;洛北知道他是在启动新的机关好致自己于死地。他后退了一些,好让自己的双腿蹬在崖壁的岩石上找个支点。
&esp;&esp;而后他引弓搭箭,直把身上剩余三箭都射了出去——
&esp;&esp;在一片黑暗中,手持火把身披披风的人格外显眼。他眼看羽箭飞来,下意识要躲避,身形却慢了一步,被最后一支羽箭牢牢地钉在石壁上。
&esp;&esp;洛北快速游到石门边,爬上岸。他扫了一眼水晶石盘上古奥的鲜卑文字,却看到一条条水蛇露出水面。它们被这边的血腥气吸引,正往这边游来。
&esp;&esp;要是刚刚出手慢了一点,他一定会变成这些东西的盘中餐。
&esp;&esp;洛北看了一眼那红色披风的人,一拳砸在他的下巴上。那人立刻失去了意识,身子缓缓下滑,洛北将羽箭拔出,重新系在背上,又将此人捞起,拖在地上,向外走了出去。
&esp;&esp;石门在他们身后陡然关闭,将蛇和水潭都留在后面。洛北拖着此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从神山附近的一处半人高的地穴里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