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温柔
荣希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这是他十年前买的房子,装修还是复古怀旧的风格。
去厨房倒了杯水来喝,酒局之後他总是很口渴,嗓子跟冒烟似的。突然想起今天还没吃药,虽然喝了酒,但他还是决定服药。
在客厅吃药时,放在卧室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以为是刚刚应酬的客户打来的,连忙跑去接听,也没来得及看来电人。
“喂,你好。”他浑身酸痛无力,酒精一时半会儿麻痹了这种痛感,但他知道明天他的关节会停滞怠工一整天。
“这麽晚打扰你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令他瞬间清醒,自从上次饭局之後,他就再没有听见过吕易安的声音。
“有什麽事?”他点燃一根香烟,静静听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下去。
吕易安的来电他从来都视为紧急状态,因为那人只会在遇见危险时才会给他打电话,每一次接年轻人的电话他都会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去应付。
今天这通电话在凌晨一点半打来,还是在他们决裂之後的情况下,他强撑起精神,完全接纳年轻人的投靠。
“你知道我是孟柔收养的吗?”
话在口中说不出口,男人确实知道吕易安是收养的这件事,但那人在这个点来质问他这件事,有些奇怪。
会不会告诉吕易安之後,年轻人伤心难过,觉得自己又在欺骗他,想到这里,荣希不免头痛。
“你问这个干什麽?”
“别来反问我,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求你了。”
“我怎麽会知道,你这麽晚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事儿?”他语气不好,但却想引导吕易安向他透露更多的消息。
“你不知道就好,我挂了,打扰……”
“别挂电话!”他焦急地打断吕易安的话,电话一挂,他又会失去吕易安的动向。明明已经心狠地离开那人,可他还是放心不下。
“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告诉我。”
“我告诉你干什麽,我们早就分开了。是我说的不想再见到你,我还犯贱来找你,活该我被孟月高棋……”
“孟月?是孟月对你做了什麽还是高棋?”
电话没被挂断,但吕易安也沉默了良久。只要电话没被挂断荣希就不担心,他耐心地等待年轻人向他倾述一切。
“你为什麽这麽了解我?我一说你就知道他们俩找我麻烦了。”
“好歹我也跟你生活了两年,不短了。我再说一遍,把你遇到的事儿马上告诉我,除非你想我当面跟你说。”
他对电话那头的人下最後通牒,然後那人果不其然乖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向他吐露。
“她刚刚来找我,叫我把孟柔的房子卖了拿去抵债。她告诉我我是孟柔收养的,没有房子的继承权。”
“她怎麽突然来找你说这事儿?”
“因为我告诉她,你没和孟柔结婚,搬走了。没了你的阻碍,又知道我是孟柔领养的,所以她才会来找我。”
荣希揉了揉鼻梁,一般他认为事情并不棘手或事情已经被解决时,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我当是什麽事儿呢,书桌从上往下第一个抽屉里有把银色的小钥匙,拿去打开卧室里衣柜最下面一个抽屉。”
他依旧对家里的布局了如指掌,给吕易安指明了方向,但显然那人并不领情,在电话那头叫嚷起来。
“你明明什麽都知道,为什麽不告诉我!我不想去打开。”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渐渐有了哭腔,他的心也一下子慌了,只好缓和一点语气,用着许久没使用的那种温柔的声音去安慰吕易安。
“那里面不是可怕的东西,去打开吧。”
“可我不敢,万一又是什麽令人绝望的东西,我该怎麽办?”
荣希一时语塞,“令人绝望的东西”令他回想起那晚吕易安找他要结婚证时的场景。
那晚吕易安跑出家门後,他才感觉车祸的伤口在他身体里隐隐作痛,慢慢滑坐到地上。手脚是麻木的,胸口喘不过气,肋骨那里又仿佛折断,那种痛不亚于那晚被汽车撞击的痛。从吕易安跑出去的那阵风里,他感觉有一个东西从他身体里流走了。
他想起他今年该是四十六岁了。
和吕易安在一起的日子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如今那人从他的生命中退场,他才又注意到自己这尴尬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