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彻骨的冷。
巴洛克风格的庄园,带着浓烈的宗教气息和色彩碰撞,壁柱在夜晚逐渐模糊的光影下似乎正在不停地变动。
墙壁上的钟表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少年蜷缩在床角,将被子用力捏在手里,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闭着眼,额头上都是细密的冷汗,嘴里发出几声痛苦的叮咛。
梦做了太久,他已经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整个身子似乎被什么人从后面搂住,力度并不大,可陈淮却感受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窒息感。
冰冷阴森的气息缓慢而无孔不入地缠上来,陈淮感觉每个毛孔都被这种令人不适的气息入侵,并孜孜不倦地往里探入。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大脑里不断叫嚣着那个字。
——跑!快跑!
可身子依旧纹丝不动,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陈淮真切地感受到那个人在越来越放肆地逼近他。
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仿若冰窖般的怀抱里。
像是没有温度一样的手指顺着他的脊背慢慢摸上来,最后抚上他的脸。
恐惧几乎要将他吞没,陈淮想出声求救,可身体像是被冻结,连将手指抬起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脸颊,像调情,更像是逗弄,几乎每一块被他被擦过的皮肤,都无法控制地汗毛直立。
下一秒,陈淮忽然感觉那只宽大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脖间。
手指缓慢地收拢,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陈淮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
“陈淮。”
低沉而阴森的声音响起,距离近到像是贴在他的耳边,陈淮似乎都能感受到来自那人身上刺骨的冷意。
“看到你了。”
———
再睁眼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陈淮已经接连做了一周这样的噩梦,本以为有了些许耐受力,不至于每次起来都浑身无力,冷汗密布。
可昨晚的梦似乎和他以往做的梦不太一样。
更近了。
那个令他恐惧的,说不清究竟是什么的可怕存在,似乎离他更近了。
一开始只是站在他的床边,到后来会坐在床头,再然后偶尔会伸出手来碰到他。
而昨晚,几乎就紧贴着他,在耳边用阴森可怖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每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陈淮总要坐起身来缓上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
单薄的T恤已经被冷汗打湿,陈淮随手将上衣脱下,进浴室的前一秒,他听见了桌上的手机发出一道刺耳的响声。
陈淮在浴室门前站定,犹豫片刻后,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回桌边。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手机设置了隐私保护,陈淮不知道信息的内容是什么,可当看到屏幕显示时,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又来了。
不管他拉黑多少个号码,设置多少道保护屏障,甚至换掉原本用的手机号码,对于那个人来说,似乎都无济于事。
陈淮将手机解锁,点开那条信息。
【宝宝,早安^^】
像是情人之间暧昧而甜蜜的问候。
——如果忽略陈淮完全不知道对面的人究竟是谁这个事实的话。
陈淮只瞟了一眼,飞快地将手机里的信息删除,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病毒缠身。
温热的水打在身上时,陈淮才感觉到体温一点点回升,夜晚那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终于消退。
噩梦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从他刚到这个家就开始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陈淮第一次收到了来自母亲的礼物。
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汽车模型,陈淮小心翼翼地摸了很多遍它精致的外包装,却始终都没有舍得拆开。
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保养得当的脸上是罕见的温柔笑意:“清清,喜欢吗?”
或许是因为他名字里的淮字和父亲名字里的怀同音,母亲不大爱喊他的大名,总是爱清清、清清的喊,陈淮起初觉得有些幼稚,后面慢慢地也习惯了。
毕竟这样亲昵的称呼,似乎能让他和母亲的关系看起来不那么生疏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