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前,面容沉静:“朱大人何须与他计较?”
视线扫视这群臣一圈,朱北笑了笑,不甚在意般:“自然不计较。”
说完此话,他就在群臣的注视下离开,循的是方才姜姮离去时的方向。
言官实在恨这些奸佞入骨:“裴老,就要这样坐视她为非作歹吗?”
裴老看他一眼,暗自感叹他年轻气盛,擡眼看了二人离去的路,感慨一声:“自古都是邪不压正,何必心急?”又道,“先专注眼下事吧。”
姜姮来到殿外,一身火红色的大氅独独立在银装素裹中,姣好的面容沉静如皎月。
宫人面面相觑,犹豫是否该上前,将准备好的汤婆子递给她。
朱北恰好赶来,见势放慢了脚步,从宫人手中接过汤婆子,扬起笑上前,唤着她:“殿下。”
姜姮看他一眼,揣过汤婆子,握在袖口中:“嗯。”
“殿下是在为浚县之事担忧?”朱北不免也小心翼翼了起来。
在此之前,二人虽有谈及玄裳军,确信它有朝一日会成大麻烦,可也未曾想到,这一日就近在眼前。
到底是有本事的,也有胆识的。
朱北想起那位“江横”,倒不知,自己是恨多一点,还是怕多一点。
那城墙上的一箭,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回忆。
姜姮道:“担忧?倒不至于。只叫他太肆意妄为也不好……此次平乱,本宫要万无一失。”
朱北眼神不自然闪烁了几下,在姜姮眸光再落下前,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是。”
与此同时,两列青涩美貌的女孩穿着统一的淡雅服饰从不远处走过。
乍一瞧,以为是有花临寒绽放,叫人耳目一新。
领头的女官远远便望到了长公主的仪仗,在她示意下,这群新入宫的官女子齐齐下跪行礼。
还有一两个胆大的,悄悄擡起眼,试图看清这位传闻中的昭华长公主是何模样。
不知天高地厚,却胜在年轻可爱。
对于这小“冲撞”姜姮不在意,微微扬起脑袋,示意她们起身,任凭女官带着她们弯身经过,没有再望去一眼:“陛下见过她们了吗?”
朱北答:“还未呢,要等教导嬷嬷调教後,才会带到陛下面前。”
一方面是宫规如此。
另一方面,便是皇帝整日待在长生殿,不肯出现了。
“不知这里头,会有几位能入陛下的眼呢。”朱北轻声道。
还是要选秀纳妃了。
朝里朝外,民间乡野,无不瞩目。
都睁大着眼,想要瞧,谁是下一个皇後,谁又是下一个昭华长公主,在大周後宫,女子从不甘于成为附庸。
方才所见少女,个个来历不凡,又有才貌傍身。
可这又如何?
能在这深宫长长久久待下去,要看这主人的心意和自己的命。
姜姮倒是没什麽心意,左右这群女孩与她无关,她也懒得插手她们的来日:“陛下呢?”
朱北一怔:“该是在长生殿。”
姜姮点点头,却问起了一桩毫无关系的事:“你并无父母兄弟在世了吧?”
“是。”朱北不知姜姮为何关心他,只老老实实道,“甲子年家中光景不好,只有小人逃亡寺庙中,侥幸活了下去。”
姜姮像是意外:“你还当过僧人?”
“殿下不知,不是所有人都能为僧侣的,像小人一般逃荒而来的,只能做洒扫的夥计。”
朱北笑着,大概所有人功成名遂後,再谈起悲惨往事都能云淡风轻,眸子一转,他又试探道,“殿下是听见了什麽吗?”
姜姮忍俊不禁般,挑眉看他,“是听见了什麽,可惜……你没有九族可以被诛。”
朱北跪地。
姜姮冷了脸色:“你近日心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