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故意提及此事的。
也是兴和九年。
信阳公主弑夫,引得天下大怒。
皇帝为平息民愤,责令她立刻前往封地,为其夫守孝三年。
这一桩事,大概是她此生,最憋屈的时候。
而信阳只是缓缓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求情?不过是杀了个人,何须你为我求情?”
“玉娇儿,你不会以为,我该因杀了一个无用之人,而忏悔一生吧?”
对于她曾经的丈夫,信阳毫无怀念亏欠之意,甚至愿意将此事拿出来,和姜姮分享谈论。
事实上,这只是一件小事。
前信阳公主驸马因不满信阳豢养男宠,而与其一天一小吵,三日一大闹。
信阳忍无可忍,便令公主卫兵责打了他。
前驸马出身世家,也是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公子哥。
这一打,就打去了他的命。
但仔细回想,信阳却又想不起来,当时她又是为谁而动怒了。
这些年,人来人往,能久留在她身边的,也就只有一个南生。
说到最後,信阳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姮一眼。
“玉娇儿,你与我,其实并无不同。”
这句话,姜姮承认。
只她嘴上却不肯说。
信阳嗤笑一声。
目光随意往下一瞥,正不偏不倚落在那人身上。
日光炫目,竟惹得她又晃眼了几瞬。
信阳哂笑,是她多想了,她们这样的人,何来真心呢?
信阳自觉,只要心意到了,其馀的,不过是虚头巴脑那一套,都不重要。
她又拉着姜姮随意嘱咐了几句,就带着人,先回了公主府。
所以,姜姮走下来,却见到南生时,有几分意外。
“小殿下。”南生作揖持礼,面容平静。
他说,信阳不舍她离去,专程为她备了礼,虽不贵重,却是常山郡独有的,希望她能见礼如见人,时时思念,莫要忘怀。
姜姮听着,恍然大悟。
南生跟在信阳身边多年,信阳爱他丶怜他,便给了他一个不入流的职位。
说起来,南生正是信阳的家丞,为她处理迎来送往的事,正是在其位丶谋其职。
南生转述完,还维持着原来行礼的姿态,谦卑而温雅。
“好,替我谢过。”姜姮道。
南生“嗯”了一声,又道:“小殿下,此去一路顺风。”
姜姮上前一步,擡眼直直望他:“这祝愿的话,是南生所言,还是旁人所言?”
南生往後退了一步,言语之间,依旧有礼:“是常山郡上下的祝愿。”
不失分寸,进退得体。
仿佛他从未在私下见过姜姮,也未同她说过,那些偷情般的话。
姜姮还记着方才信阳话里话外的试探,一时便起了恶劣心思。
她就靴子踩住靴子,几乎强硬往前一步,远远望去,就像闯入了他的怀中:“那你所愿呢?本宫要听,南生所愿。”
声音如勾,不紧不慢。
她又道:“南生该好话哄着我,勾着我,这样我才能对南生念念不忘。”
“等下次相遇,说不定,我就愿救南生,于水火之中了。”
南生别开眼,眼底满是狼狈:“小殿下……是拿我取乐吗?”
南生有些後悔。
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他都有悔意。
无始无终,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