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的手,说:“你要挺住,是我错了,我不该故意对?新科状元那样做,然后气你……可是我……”
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阵希冀,难道来看我的人,是灰眼睛?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此时的眼皮很沉,就像是千斤重。可一想到来人是灰眼睛,我便使出吃奶的劲,强迫自己?睁开?眼。
“傻丫头,你别哭了。”
我伸手去擦她的泪,可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擦不尽。说实话,我一向对?女孩哭没有办法,也许是这?些年没接触过?什么女孩,经验实在不足。
“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我的心头杂乱,嘴上?也开?始乱说。
“除了我的父王和生母,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可是现在我父王最爱的是新王后,要是你死了,那这?天下就没有把我放在第一位的人了!”她越说越激动,突然紧紧地抱住我说:“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死!”
“你怎么这?么霸道……”我只觉得?好笑?,可是心头又像被一江春水给融化?了。
灰眼睛,我的灰眼睛,到底是舍不得?我死的。
看她那么难过?,我也觉得?难过?,一瞬间,甚至觉得?让她哭是比让我死更难过?的事情。
我真是魔怔了。
我从胸口掏出一个香囊,这?是我娘亲的遗物,我递给灰眼睛,说:“如果你不嫌弃,便收下吧。”
“这?是什么?”她擦了擦眼泪,说。
“里面有些安神辟邪的药草,希望你百岁无忧,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你个傻子!”她破涕为笑?。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它当做我们?的定情信物。”
她的脸飘上?了一朵红云,喃喃道:“谁要跟你定情了,不害臊。”
“哦,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装作要收回那香囊的样子,她赶忙将香囊收好,说:“你也太小气了吧,送都?送出去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分?明见到她眼底有笑?意,我想,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在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大?多都?是过?客,我总在想,只要好好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就够了。可是,有时分?别总是那么猝不及防,甚至连准备的时间都?不给我们?。
一天,侍卫们?包围了舞剑班,为首的那人鹰鼻细目,冷冰冰地说:“王上?有旨,这?个宫里已经不需要舞剑班了,你们?今天便出宫去吧。”
我认得?他,是新王后的亲弟弟,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反抗道:“口说无凭,圣旨呢?我想看看。”
“你这?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跟你说吧,黛烟公主一个月后便会去大?明国和亲,到时候,你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如同遭受了五雷轰顶,当今王上?是明君,怎么会把他最宠爱的女儿送去和亲?那时我还不知道,王上?已经病得?很重,朝政大?权已经全部落到了新王妃的手中,她不过?是假借王上?的名义,要拆散我和灰眼睛。
我就这?样被赶出了王宫,可是我放心不下灰眼睛,听与我交好的内臣说,灰眼睛闹着要自杀,不惜绝食以对?抗王妃。我在宫门?前长?跪不起,却被禁卫军以扰乱宫廷为名给狠狠地揍了一顿。我的嘴巴在流血,身上?也是满身污垢,可我不走,因为我想遵守自己?的誓言——永远陪伴灰眼睛。
人的一生,总要有一些执着的东西吧,在我的心中,灰眼睛已经成了我的信仰。
在那内臣的帮助下,我终于与灰眼睛联系上?了,我鼓励她好好活着,而灰眼睛也给我传信,说是七日后在城北的码头相见,到时我们?一起逃出去,不论去哪里都?好,哪怕永远不回高丽国也无所谓。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信早已被王妃发现了。
她是个狠毒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原来有的人真能有两幅面孔,以前装得?那么温婉贤惠,在王上?病重后,就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我的父亲突然被降罪,说是私通外国,说来也可笑?,他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郎中而已,就算他真有那个心,也不可能做到的。
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现在想来还觉得?世上?最痛苦,最耻辱,最无奈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我被人抓起来,处以了腐刑,然后,被丢在了大街上。
我的身上?全都?是血,痛得?我差点?昏过?去,最可怕的是路人的眼光,他们?对?着我,发出或嘲笑、或同情、或不屑的目光,我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
我是再也不可能带给灰眼睛幸福了,可是,我与她还有七日之约。
我杵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躲在码头的暗处,灰眼睛背着行囊,在那里等待。有多少次,我恨不得?走上?前去,却停住了脚步。以我现在的能力,别说去保护灰眼睛了,甚至连自身都?难保。
因为,我连个真正的男人都不是了。
灰眼睛就这?样一直等啊等,从早上?等到了黑夜,而我就这样在暗处一直注视着她,陪着她等,等待那个不可能带她走的人,那个……永远也不可能去陪她的我自己?。
她的表情由兴奋而转向失望,那个背影,简直像刀子一样刻在我的心里。她就这?样蹲在地上?,脑袋垂下,在月光下,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觉得?忧伤,她一定是在哭,可是我却不能去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