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头顶传来冰冷的警告,薛瑛抬眼一看,程明簌的脸近在咫尺,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是准备摔下去再扭伤另一条腿吗?”
薛瑛呜呜咽咽,就知道阴阳怪气她,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程明簌抱着她进了院子,采薇连忙派人去请大夫,院里的小丫鬟将灯点起,程明簌抱着人一路走到床边,将她放下。
薛瑛皱着脸,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她性子娇气,平日一点磕磕碰碰就闹,今日扭到脚的疼已经超出她矫揉造作的范围,疼得直吸气,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明簌沉着脸,“裙子提起来,给我看看。”
薛瑛噙着泪,捞起繁复的裙摆,一双白皙纤长的腿露了出来,程明簌弯下腰,小心翼翼将她的鞋袜褪下,薛瑛哽咽两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只脚的脚踝肿得老高,红了一大片。
程明簌眉头皱起,想责怪她跳下马车的举动,只是一抬眼,对上薛瑛湿漉漉,泪潸潸的眼眸,又一下子哑然。
“肿了。”他低声道:“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
程明簌让她坐一会儿,等大夫来了仔细查看一番。
“二小姐是崴脚了,骨头倒没有大碍,就是得修养几日,用这个药油搓热了揉一揉,会缓解许多。”
大夫诚声说道,将一瓶药油放下。
程明簌让人送他出去。
薛瑛光着脚缩在榻上,程明簌往她小腿处垫了个枕头,她那条受伤的腿搭在上面,动也动不了。
程明簌将药油倒在手上,搓了搓,手心发热,然后跪在榻上,俯身按住她肿胀的脚踝。
“疼……”
她弱弱地道,眼尾洇红,睫羽仿若被雨水打湿的蝶翼,一颤一颤。
“忍着。”
程明簌语调冷然,手上的力气却松了不少,垂着眉眼,轻轻地揉。
她就是娇气,受不了一点,他越叫她忍,她越觉得疼得受不了,只想闹,骨子里的娇矜气怎么都憋不住。
“我讨厌你。”
薛瑛捧着自己的裙子,闷声说道。
程明簌眼皮都不抬,“随便。”
“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好。”薛瑛越说越来劲,“你对我一点也不温柔,你只知道这样冷冰冰地对我,我不是你妻子吗,你不应该哄着我,宠着我吗?”
换做别人,他们都已经心疼坏了。
只能说明,程明簌就是这样阴险狡诈,冷血无情,甚至巴不得她痛死。
程明簌手上动作没停,“先前在宫里不是还要和我划清界限,现在又说是我妻子了?”
薛瑛说:“不是还没有和离吗?那现在就还是。”
她吸吸鼻子,垮着嘴角嘟囔,“我这辈子受过的所有委屈,都是拜你所赐,谁不是把我供着,唔……疼,你轻一点。”
薛瑛抽了抽小腿,被程明簌握住,薛瑛的足底抵着他的掌心,小巧玲珑,圆润的指甲上涂了凤仙花汁,有些褪色了,指甲透着淡淡的红,程明簌用了些力,不让她挣脱。
“轻一些没有用。”程明簌说:“要将淤血揉开。”
她抽嗒嗒地哭诉他的冷心冷情,程明簌默不作声,等揉完淤血,薛瑛也说累了,翻了个身,“算了,反正我马上就要嫁给齐韫了,齐韫会宠我。”
她刚说完,脸就被程明簌掐着转回来,他捏着她的下颌,让她面对自己。
“程……”
濡湿的帕子贴在脸上,程明簌不知何时从面盆那儿拿了条丝帕,打湿后回到榻边,面无表情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与妆容,“弄干净了睡。”
薛瑛老老实实地躺着,有人伺候,她就愿意收收小姐脾气,等面上擦干净了,薛瑛有些得寸进尺地道:“我还没有洗脚。”
程明簌没理她。
“你嫌我,我的脚也是香的。”她哼哼说。
薛瑛娇生惯养,出行都是轿子马车,一双腿大部分时间都是摆设,方才给她揉脚踝的时候不难看出,她的双脚连茧都很少,因为常年裹在鞋袜中,所以肌肤雪白透亮,被揉久了,泛出红。
她见程明簌没反应,大着胆子,用没受伤的腿轻轻踢了踢他的腰,“我要洗脚。”
程明簌冷着脸转头看向她。
“你你你……不洗就不洗,你干嘛这么瞪我。”
薛瑛被他阴冷的目光吓了一跳,将自己的腿收回去,缩到床角,她一贯欺软怕硬,不敢再蹬鼻子上脸了,“我、我睡了。”
怕程明簌找她麻烦,连忙闭上眼,缩到被子里去。
过了许久,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角,程明簌坐在榻边,将她的双腿从里面捞了出来。
薛瑛还没有来得及发作,便感受到温热的布巾贴在脚上,每个趾头都被细细擦了一遍。
她惊讶得不敢动,偷偷探出一双眼睛观察。
程明簌低着头,唇线毫无起伏,眼神也不温情,但动作却很轻柔。
薛瑛心里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她静静地看了程明簌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程子猗。”
程明簌掀起眼眸,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好像在问她又要使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