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明明不是多远的记忆啊,不是吗?
孟珚痴痴地想着,她觉得自己的鼻尖似乎还能嗅闻到慕兰时身上的信香味道。
她还能抚摸到慕兰时手心的掌纹,还能确认她在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大抵是这个原因,孟珚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她低下头,忽而觉得一滴湿润的东西砸在自己的掌心。
可是并未下雨啊。
孟珚浑浑噩噩地想着,趿拉拖曳着步伐,往回走。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她居然会想起这件事。
不过没关系。她心里面默默地念叨着“无事、无事”,极慢、极慢地往回走。
她有机会的。她同慕兰时还有机会的。
她重新握紧了掌心。湿润的感觉,再度在掌纹之间蔓延、泛滥开。
***
今日为慕兰时驾车的人是阿辰。
阿辰眼瞧着这些天的主上心情不错,便笑嘻嘻地问慕兰时:“主上,今日还是直接回去么?”
“回。”慕兰时淡淡地应声,又斜睨了这个坏笑着似乎没安好心的阿辰一眼,说道:“怎么,还是说,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么?”
那双凌厉的凤眼总是能捕捉人的心事。
阿辰心虚地耸了耸肩,连连道:“没有啊,我不过是想问问主上您……”
她嘀咕着,却心道怎么不去看戚娘子呢?
不过若是主上想见,再去看也不迟;或是她又去将人接过来。
只是为何主上今日逗留了会?
阿辰拍拍自己的头,也不再多想。
大抵又是什么人将主上留下来了吧?她闻说主上将沧州一事处理得极好,况且她本来出身便好,如今更是众人眼中炙手可热的地方!
阿辰难免想到了这储君之位的事情。
……也不知道主上会站在哪一边呢?
太女殿下?还是三殿下?
她不知道。她还是驾车罢。
慕兰时端坐在车驾之内,纤长浓密的眼睫颤着。
今日的孟珚,倒真是怪上了。
居然会问她“愿不愿意”了?
这个极度自我的女人,还倒是变了心意。
第122章122
慕兰时倚靠在软枕上,长睫淡漠地掀着,眸光不起波澜。
尽管已经习惯了孟珚此人无所定式地出现,但今日又和她产生这种交集,慕兰时心中还是难免泛起了涟漪。
是,孟珚今日的态度让人玩味。
她又想到了什么东西?
那张曾熟悉到刻骨、秾丽绝伦的容颜上,此刻竟褪去了往昔那份了然于胸的傲慢、机巧与媚惑,转而浮现出一丝……让慕兰时颇觉异样的神色。
那究竟是什么?是刹那间闪过的悔意,抑或是……又一场精心布置的迷局?
啧。哪样都好。哪样都不重要。
慕兰时极轻地“啧”了一声,收敛的长睫又缓缓一动。
傲慢,本是孟珚深入骨髓的底色,如今那张艳冶的容颜上,竟罕见地漾起一丝……带着悔意的浅笑?这着实让慕兰时心头微震,如被无形的针轻轻刺了一下。
人对某些记忆是敏感的。
特别是,慕兰时永远忘记不了那一日——她跪在风雪天中,孟珚用染着殷红如血丹蔻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勾起她的下颌,声线冷如寒铁,一字一顿地说道:“慕大人的真心,本宫瞧着,与平津巷的馊饭无异。”
到底是那字字诛心的冷言更瘆人,还是当孟珚捕捉到她眸中仓皇与哀戚后,嘴角那抹玩味而轻蔑的笑意,更冰冷刺骨?
慕兰时甚至不必深思,答案早已如烙印般清晰——定是后者。
那份恨,蚀骨焚心,哪怕时光倒转,岁月重来,孟珚唇边那抹讥讽的弧度,仍旧是她永生难忘的剜心之痛。
啧,原谅。
慕兰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几近于无,又冷得彻骨。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荒谬地想,纵是自己暴毙街头,阖府蒙难,乃至全族覆灭的惨剧,其沉重,竟也抵不过孟珚彼时那抹发自肺腑、却又漫不经心的轻蔑与讥诮。
笑啊,那就笑啊——孟珚笑得何其明媚,何其……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