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凤眸,光是沉沉地觑人,便自有一种睥睨斜飞的威压感,让人后颈蓦地泛起细栗,
主上自从做了家主,这气势的确是一日比一日强了。她默默地想道。
“回主上的话,”阿辰只低下头,看地上自己的阴影,“听话,告诉她要做的事情她全部都做了……”
慕兰时“嗯”了声,长睫微颤,“听着话就好。倘若那东西有用,我还得再去拜访拜访那位老婆婆。”
老婆婆?阿辰心一跳,不甚明晰慕兰时在说什么话。
“既然听话,也不能让她白白听话,还是不要浪费了为上,”慕兰时笑音轻渺,“我倒想知道,能不能从她的嘴里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她还捕风捉影地听到了一些赵郦身世的传闻,如今既然赵郦已经听话,那不若就瞧瞧,这噬人心智的蛊虫,到底能走到她身体里面的什么地方吧?
——这些便是阿辰同慕兰时相处的过程了,她依然候在一边。
这是慕兰时升任家主后对她的调动之一,如是没有别事,那么她可直接随侍左右。同时,阿辰也乐得一直陪伴。
问过话后,阿辰便琢磨着主上是不是要出门了,毕竟这些天来,主上老是在夕暮、或是傍晚时出府。
阿辰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事。今日,她也同样这么想。
思及此,阿辰便请辞道:“主上,若无别事,阿辰便先退下了。”
慕兰时翻阅桌上书卷的纤长手指一停,眉头一拧,又怪异地抬眼看了过来:“退下去什么地方?”
她不满意于阿辰突然的请辞。她不该请辞的。
阿辰懵怔了片刻,讷讷不说话。
“去哪里?”慕兰时顿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直白,“若是有事,你便走了便是。”
阿辰犹豫了片刻,这才道:“主上,属下这是想要去给您备马……”
“备马?”慕兰时诧然,“备马做什么?”
她可没有安排她去做什么事。
阿辰嗫嚅了片刻,手竟然捏着自己的衣襟,“往日大小姐不就是这个时候,打算外出吗?”
她慢慢说完这句话时并不紧张,甚至还有些期待主上对自己的夸赞。
然而,她想象中的夸赞并没有到来,随之而来的只是一片死寂。
死寂一般的沉默,唯有沉沉的暮色穿过雕花窗棂,映在二人拉长的阴影之上。
“谁要外出?”慕兰时突然哼哼了一声,竟然站了起来,睨着她,“母亲特意吩咐小厨房备了膳,我岂能辜负这番心意?得留下来同母亲和妹妹一起用饭,哪得空出去?”
阿辰:?。
撂下这句话后,慕兰时长袖一甩,竟然直接走出了房中,徒留阿辰一个人孤独寂寞。
阿辰吞咽了口唾沫,仍旧不知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抠了抠脑袋,愈发无助。
——主上生气,的确是一件可怖的事情。但是今日主上的不悦,细思起来却能从记忆中找到相似的地方。
阿辰再仔细想了想,很快两次记忆便重叠起来:那一次她胆儿特别肥,问大小姐身上系这么多香囊是想做什么。
那会儿,主上也是这样假装生气。
暮风穿堂而过,阿辰倏然又有了几分了然,觉得慕兰时所戴的翡翠耳坠,方才轻颤着,如将坠的泪。
难道,主上这是和那位戚小娘子产生什么龃龉了不成?!
***
慕兰时确实对戚映珠心怀怏怏之情。
那夜她没睡着,睁开眼便瞧见戚映珠烧信成灰烬。
她忽然冷笑一声,又想问一问戚映珠,那灰烬沾在指尖的模样,难道不像前夜花汁从芍药花瓣滴落时的黏连么?
这种隔阂感当然令人不快。她们共处一室,亲密之至。
就在一夜,侍弄花草,轻柔地抚平每一寸皱襞。
她有事情瞒着她。
人的确都有私心,都有自己要隐瞒的事。她前世倒是对有一个人推心置腹过,可下场如何呢?
光是想想,慕兰时便轻轻地嗤笑出声。
当然,这两人也不可相提并论,但是,她眼下是懒于去找戚映珠了。
阿辰这突如其来的“备马”让她颇为不快。
戚映珠答应好了要给她绣制官袍,说取,也不知何时取来;不取来便罢了。
这天下的裁缝布坊那么多,她难道就只能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么?
她真的该去陪陪母亲和妹妹了。正巧,今日慈慈也回来了。
一家几口,正好团聚。
***
家宴简单但温馨,母女几人齐齐落座,并不讲什么特别多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