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踏出寺门口,一场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
雨势惊人,衆人又无奈的退回了鹿儿寺。崔三哥身为武将,略懂天象,他望着头顶厚密的乌云,皱眉道:“今晚上怕是回不去了。”
王麟闻言,吩咐弄风去与知客安排几间上客堂,完後,却见衆人都盯着谢子墨。
谢灵阳惆怅道:“我今日不该带他出来的。”
谢子墨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我也未曾料到,会如此倒霉。”
不,是他们粗心,忘了这个天煞的倒霉鬼。
李芷恬凑到王麟身边,悄声跟他嘱咐:“你今晚切莫跟他住一个屋。”
王麟帮她理了理耳侧凌乱的碎发,眉间划过一丝温柔,未置可否。
男客与女客的上客堂中间,隔着一座园子。
李芷恬几名女眷跟着知客,沿着廊道向备好的房间行去,待拐过一个角落,前方忽而传来一声喝骂。衆人脚步一顿,就见前方不远处,吴芳华正在斥责一名年青的扫地僧。
也不知那小僧人如何惹怒了她,就见她狠狠一掌掴向那扫地僧的脸,将人打得踉跄跪倒在地。
“不长眼的东西,污水都扫到我裙上了,就你这三两重的骨头,可赔得起我这天丝锦?”
那扫地僧双十年岁,很是惶恐,伏在地上不住的道歉,泥水沾湿了他的僧袍,他也无暇顾及。
李芷恬扫了眼那可怜的小僧人,雨水混着脏污沾了他满手满脸,那右手还缺了个小指。
吴芳华相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子,就已攒了满肚子怨气,谁知那姓刘的,见了她话不投机,心神不宁,最後竟然还敢婉言拒绝她。
她是什麽人,轮得到一个末流世家的破落户来挑拣?当即就冷了脸色,不想回房时又被一个扫地僧给坏了裙子。
她越想越气,一手扯过他的僧袍,扬手又给了他一耳光。
僧袍给吴芳华扯的半开,露出了僧人背後一条伤疤。
电光火石间,一道不太明晰的记忆从李芷恬脑中一闪而过,她将那小僧人看了又看,终是回想起那段零碎的记忆。
她迈步上前,挺身而出,“吴娘子好大的气性啊。”
被李芷恬打断,吴芳华此刻才察觉到她们几人,方才她怒火攻心,竟未发觉有人靠近。
她霎时收敛了怒色,顷刻间换上一副委屈模样:“我……我只是怒气上头,失了分寸。”
饶是最会扮相的谢灵阳,都对她变脸的速度啧啧称奇。她小声问崔念:“这小娘子真是厉害,哪家的?”
崔念蔑笑一声,“真论起来,算是应王妃家的吧。”
谢灵阳感慨:“真是歹竹出歹笋,蛇鼠一窝。”
李芷恬走去拉起了伏在地上的小僧人,也不嫌他脏,给他理了理被扯乱的僧袍,和声道:“你莫怕,赶紧离开吧。”
扫地僧受宠若惊,颤着声回道:“谢……谢施主,小僧……小僧先行告辞。”说罢捡起手中扫帚,奔入雨帘,行了两步,又向李芷恬行了一礼才快步离开。
待他不见了身影,李芷恬才对吴芳华道:“轮到你了,咱们来算一算旧账。”
算下来,这是吴芳华第一次直面李芷恬,她拈着袖子弱声道,“什麽旧账,我不明白。”
“那我帮你回想一下,杨家别院,你都做了些什麽?”李芷恬两步凑近她,气势瞬间逼了过去。
吴芳华眼中暗光一闪,却是道:“李娘子,今日是我第一次与你相谈,空口无凭的,怎就将莫须有的罪名安我头上?”
“不过舍了个婢女,就害我差点没了半条命,此事你我心知肚明。”
“血口喷人可非君子所为,你要诬赖我,也得拿个子午卯酉出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僵持不下间,廊道後方又行来两人。原是应王妃久不见她归来,亲自寻了出来。
吴芳华回头见是她,眼泪说掉就掉,“姨母……”声音哀泣,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
应王妃一愣,随即厉了神色,不分青红皂白喝问:“李小娘子,你这是在做什麽?”
李芷恬一挑眉,还未开口,就听吴芳华忍着屈辱道:“李娘子非说我在杨家别院害了她,对我言语相逼,不依不饶,得理不饶人……姨娘,华儿冤枉啊。”
一套词下来,将李芷恬说的甚是可恶。
“嘤咛”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跟一根软面条似得,动作一气呵成,游刃有馀。
应王妃见状更怒了,对着李芷恬教训道:“这便是你河西李氏的教养?随意构陷?凭空捏造?仗着家世随意欺辱一个弱女子?”
二人这戏唱的抑扬顿挫的,几乎坐实了她的胡搅蛮缠,衬得她是个野蛮不知礼数的恶人。
李芷恬勾唇邪邪笑了,青衣花旦都上了台,怎能少了她这个主角儿?
她倏地一把抓过吴芳华的发髻,手上还混方才僧袍上带着的泥水,一股脑儿的全糊到她头上。
“啪”的一声脆响,响彻廊道。
她狠狠扇了吴芳华一耳光,
“这,才叫得理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