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没丶没什麽,要好啊丶好啊,那再见了,我有点事先走了。”许痴捂着心口,好生心疼地窜出门去。算了,不跟这人计较!
商淮年没说留人也没说加个联系方式。他手里紧紧捏着那个红包,静静注视着许痴跑出门去。
他心里酸酸的,又甜甜的。
酸涩是因为这场名为误会的雨下了太久太久,久到冰箱里的车厘子都变得发苦,久到人离开了,他才迟钝地丶後知後觉地意识到真相。
这一阵阵的酸里夹杂起半分甜,是为这场单方面快乐的重逢。商淮年不知道现在的许痴还想不想再见到他,但是他想,他想得快要疯掉了。
他准备了好多话要和许痴讲。他想和他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对不起我错过了你的爱,对不起你能不能再爱一爱我。
可真见到人的时候,他又不忍心打破对方平静的生活了。
商淮年闭了闭眼,悲苦地想,要是许痴现在生活得很好,根本不愿意和他回去呢……
是啊,谁愿意再和一个冷暴力了自己三年的人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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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痴觉得他最近是不是运势不好,怎麽总是三天两头遇到以前的人。段淮生就不必说了,这人就是块狗皮膏药,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那种。可是怎麽又遇见商淮年了呢?
难不成是商淮年特意跑过来恶心他的?
是不是要二婚了,特意跑来让他这个前任看一看自己幸福的样子……咦……这操作还真有点恶心。
商淮年这种人应该不会这样做吧……许痴想到这里,突然嗤笑了一声,他哪里知道商淮年是什麽样的人呢,至少,他不知道现在的商淮年是什麽样的人了。
“算啦算啦,想太多要秃顶!”许痴哼哧哼哧地从货车箱里往地上下货。
“哟,我们小不点搬了几箱了?”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人叼着烟突然撞了一下许痴的肩膀,许痴手里的货差点被撞掉。
许痴擡眼,对那人翻了个白眼,手里抱的货紧了紧,免得再被人撞坏了,这里面全是易碎品,真碎在他手里他可是要赔钱的。
他之前就被这人阴过。许痴懒得理他,掠过他无视一般直接往前走。
张天在後头看着小不点,叼在嘴里头的烟蒂用牙齿狠狠咬了咬,等到火星子快烧到手指头的时候吸干最後一口烟,“啪”地将烟头掷在地上,朝着许痴的背影啐了一口。
许痴将货物放到传送带上,才腾出手来揉了两下刚刚被撞到的肩膀。
他知道为什麽张天看他不顺眼。
他腿脚不好,搬东西总比别人慢一点,别人这边搬了十箱,他哼哧哼哧半天才搬过去同样的十箱。张天觉得许痴干的活是比其他员工要少,不应该和他们拿一样的工资。
许痴也不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腿伤,最开始面试的时候,许痴就对老板讲清楚了自己可能会比别人做工慢一些,薪资方面也愿意受到相应的减扣,但是老板是个很好的人,自愿给他同样的薪水,许痴也很感激老板,平日里做工总是会尽可能不歇着,能多做一些是一些。
其实当时许痴都准备好继续去下一个公司面试了,毕竟这种偏临时工的体力活,他又是个身体有残疾的人,没什麽公司愿意要他。
这麽久来,许痴遇见太多太多他曾经生活在象牙塔里接触不到的事了。
身体有残疾是会在有些面试中第一个被刷下来的,走路慢一些是会被批评渎职怠工的。他最开始来到这边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整个C市没一个认识他的,也没一个他认识的。
他只能一点一点瞎着眼摸着黑找一找出路。
他急切想找工作的时候被人利用,被骗了钱不说,还差点被骗去干那种活儿。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没有金山银山保护起来的美貌是致命的。他的这张脸,在过去带给他太多好处,别人吹捧着他的家世丶样貌,将他捧得高高的,可等什麽都没有之後,这样一张脸放在普通人堆里就太过张扬了。
太过张扬,不会是什麽好事。谣言丶骚扰,也都因为他的这张张扬的脸在暗处肆虐。
但那又怎样?
许痴根本不在乎了。换做以前的他或许还会冲上去和对方辩驳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但现在的许痴已经不想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他现在只想挣钱。
——挣很多丶很多丶很多丶很多丶很多丶很多的钱。
他对金钱的欲望到达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这份欲望裹挟着自己疯了似的找工作丶兼职,他将钱看作是唯一信仰,只有领到薪水的那一刻他才有一点安全感。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其实若是常人,会选择一直待在家里画一画漫画,毕竟靠这份工作带来的报酬已经足够支撑一个普通人全部生存开销了,甚至还有不少富馀。但是许痴什麽都要,他将自己划成八块,除了画稿外,还有各种临时工丶兼职,将一天的时间挤得满满当当,可以说,许痴睁眼是工作,闭眼也是工作。
他好像忘记自己上一次休息是什麽时候了。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没关系,会有时间的,只要赚够足够多的钱就能休息了,只要赚够足够多……
……可是,要多到多少才是足够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