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3
湿热的吐息带着葡萄酒干红的酸涩挠痒似的喷洒在许痴脖颈,他一边扶着商淮年,一边感受着右侧颈部的皮肤的战栗。
颈侧的空气随着对方的呼吸声一阵凉一阵热——这是商淮年的吐息。这一事实像催情的毒药那般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刺激得他浑身冒热血。呼吸丶急促,心脏丶急跳,扑通扑通地红色心脏在胸腔里化作一锅沸腾的水腾腾燃烧,从左心房顺着各级动脉一路攀登上顶峰,汇聚在喉咙口,带得舌尖发麻。
许痴喉结滚动了一下,添了添干燥的唇瓣,耳边一阵一阵的痒意终于令人快要受不了,他缩了下颈子要躲,脖子扭到一半又被迫停下来,馀光下,搭靠在他身上的商淮年突然更近地凑上前来。
商淮年现下醉得厉害,逐渐上头的酒意麻痹着控制平衡的小脑。起初还能自己走两步路,从餐厅走到卧室门口不过十米,那一股自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恼人热意就绊住了他的腿脚,他开始脚底发软,慢慢地使不上力来,走半步都晃荡,走到最後连擡腿都费力。
商淮年眨眨眼,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朦胧。他想要晕过去,像个喝得烂醉的酒鬼那样倒地不起,可脑子里不知受了什麽蛊惑,背叛了疲惫不已的身体,清醒地一根刺扎在头皮深处,让他不得不半清醒半迷糊地感知着这个世界。尽管脑子还勉强撑得上是清醒,这具被各种高浓度酒水装满的身体却是再也控制不了他该向哪边到,他颤颤巍巍地扶了扶墙,然後又颤颤巍巍地滑脱,最後也只能乖乖压靠在许痴身上。
“乖,走两步,马上……马上就到了,靠着我吧……”许痴轻声哄着几乎躺在他身上的人,一下一下拍打抚摸着男人宽厚有力的背部。许痴一边给商淮年顺气的同时,一边脸红得像要滴血。
是醉的丶也是激动的。他像个就要登上珠穆朗玛峰山巅的冒险者,赌上身家性命也要摘取胜利的果实。
许痴喝得没有商淮年那麽多,但他此刻也不太清醒就是了。
这可不能怪他,谁见到心上人这幅样子还能保持理智?圣人也不能吧。
更何况他从来不是圣人,他只是一名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就有尘世欲望。
欲望二字其实很有意思,人这一辈子总是逃脱不开其中。欲望的名字数不胜数:爱欲丶恨欲丶贪欲丶食欲丶物欲……甚至就连无欲无求也是一种欲望,这世间诸多爱恨情仇,烦恼纠葛归根到底都几乎可以用这二字来涵盖,没人能逃得过它!是的,没有人,只要你是人,就一定会有欲,有欲就会有求,这是刻在DNA里的人类天性。
既然逃不过丶那就全盘接受。许痴从不逃避自己的欲望,他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麽寡淡的好人,他从小就被家人宠上了天,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当然少爷当习惯了还是有後遗症的,就比如许痴直到现在也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譬如商淮年。
第一次被拒绝丶第一次被忽视丶第一次被冷眼丶第一次在见过自己後还能如此冷淡不为所动的人,好多第一次。
他也第一次对这样的商淮年産生了好奇和征服欲,至于後来又是怎麽演变成今天这般深重的爱欲的,他也不得而知。
许痴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自己的床上,浅咖色的床单上凹下去了一块,许痴很满意地看着凹陷的痕迹,这说明床很软,而足够软对今晚的两人来说是件好事。
“商淮年……”许痴攀上眼前人俊俏的脸蛋,大拇指从鬓边一路抚摸,从眉眼到下颌,一点一点,虔诚又珍重,“我很爱你呀,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没关系丶没关系,你不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会知道的啊……”许痴无比珍重地望着坐在床畔的人,他好喜欢,喜欢得心肝乱颤,恨不得就此死去,死在最爱商淮年的这一刻。
“我爱你爱得要命。”
这一夜的月亮很亮,柔美的月穿过轻软的云,透过窗前稀稀拉拉的几簇小叶榕叶片倾洒在昏暗的室内。偌大的房子里一盏灯也没有点,只有这一抹月光丶和床上交缠的双人。
“你嘴巴好软。”许痴哼哼唧唧地亲上去,贴着商淮年的唇瓣慢慢地磨,不得章法地啃咬着丶啃咬着……
然後——还是啃咬着。
他从来就是个纸上谈兵的新兵蛋子。
真临到阵前了,反而无措地跟个孩子似的,就只知道抱着人亲来亲去,甚至羞怯地连舌头都不敢往里伸。
被这样贴着亲了半天嘴巴,嘴皮子都要给怀里的人磨破了,商淮年终于晃了晃被灌懵得不正常的脑袋,逼迫着自己强行醒了点神,提手捏住捧在自己脸颊两侧的手想要拉开。
“唔……”许痴挣扎着,不情不愿地推开他捣乱的手,黏黏糊糊道,“商丶淮…别闹丶别丶别动……啊……”
紧贴着的两瓣唇“啵”的一声突然被迫分开,柔软的触感瞬间消失,只馀下嘴角未尽的银丝。许痴是跨坐在商淮年的大腿上的,他亲得正上头时猛地一下子被拉走,脑子还有些发蒙,呆呆地好半晌没缓过来,许痴眨巴眨巴眼睛,先是小口小口喘着气,大腿不满地扭动两下,又擡眼一下一下打量着月光下商淮年的模样。
他看得出神,像是见到神仙一样,痴痴地笑着:“商淮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真的长得很俊呐……”
“你的眼睛丶眉毛丶鼻梁丶嘴唇……我都好喜欢的,商丶淮丶年,哈哈哈哈,我喜欢你呀……”他笑得痴,着了迷入了魔,他觉得商淮年就是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人,他丰神俊朗,他正直善良,他怎麽能生得这般好呢?
诸天神明也比不上眼前人。
“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虽然我好早就和你说过,但是我觉得你没有听见,所以今天我还要再说很多很多遍……说到天荒地老,说到我们都变成走不动路的小老头子,我还是要说!说!说……”他捏着商淮年的领口自顾自得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啜泣起来,泪珠一颗颗垂落下去,濡湿了手背,流到袖口里。
好奇怪呀,我在哭什麽呢?真奇怪。
商淮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许痴扯着自己领口的衣料一抖一抖地哭,哭得好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