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到唇边,高彦却好似说不出口。
他一贯看不顺沈偃,更有几分轻视。刘婠挑沈偃时,他总觉得刘婠瞎了眼珠子。
但如今,高彦心下却颇有避忌。
只是若让他告罪,高彦亦拂不开面子,心下颇为迟疑。
这时一道略显苍老嗓音响起:“彦儿,如此无礼,应当告罪。”
高彦闻言,也慌了容色,匆匆下马,向其行礼。
来着正是阴陵侯。
刘家为阴陵侯部曲,本就住在侯府附近。
阴陵侯想来是得了消息,亦是赶来。
高彦显然也吓了一跳,面色更恭顺几分,甚为殷切。
刘婠这个义女在阴陵侯跟前颇为得宠,在义父跟前侍候,替阴陵侯调养身躯。如今刘婠骤然亡故,阴陵侯心里显然并不会好受。
不过阴陵侯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
许是因有外人在,阴陵侯情绪并不外露。
薛凝亦还是第一次见到阴陵侯,第一感觉就是阴陵侯比她想象要老。
阴陵侯是以武功立身,身形也有武将样子,精神也不错,但确实比薛凝想象要老。
刘婠十来岁年龄,二十岁不到,父亲也应当是四十来岁年纪中年人。
阴陵侯却已步入老年了,头发花白,显露出年龄。
以年龄来算,刘婠更像是阴陵侯孙女。
不过阴陵侯态度倒是颇为沉稳,只说道:“彦儿年轻气盛,又因阿婠之死情绪失常,一时失言,还盼沈少卿不要计较。”
说罢,他便压着高彦赔罪道歉。
高彦也绝不敢不听,只忍辱向沈偃和薛凝赔了不是。
既已如此,沈偃自然也未再计较。
高彦心中不忿,但面上也不敢如何露出来,这些都被阴陵侯看在眼里。
阴陵侯心里冷笑,心忖高彦这个义子终究是个扶不起的东西罢了。
阴陵侯擡头看着街头,之前站在街头那些个人已经不在了。
裴无忌既没向前相护,也没有必要再出来。
阴陵侯心里也忍不住叹息,心忖高彦这糊涂人以後怕是没什麽前程了。
裴无忌与灵昌公主算是大夏京城最尊贵一双漂亮年轻男女。
裴无忌说句话,裴後必然会顺其意。陛下跟前,灵昌公主说话极有分量。更何况高彦又不是什麽要紧人物,且今日确实是十分失态无礼。
好不容易做了个宫中校尉,如此沉不住气,亦没什麽可留的。
自己这个义子,到底是扶不起。
阴陵侯这般想着,容色却似古井,波纹不生。
灵昌公主人在马上,面上犹有几分忿色。
既然争得过,她和裴无忌也不必走出去,免得沈偃尴尬。不过那个高彦这麽一副样子,灵昌公主自是不喜。
“掖庭都尉虽官职不高,可亦窥探内廷,人品与心性皆什麽要紧。高郎君,始终还是差了些。”
也不是什麽大事,灵昌说一说,高彦调个职,明德帝不会多介意。
高彦性子确也算不得好。
说到做官,德也是非常要紧一项,高彦也不过刚刚起势,便这般轻狂。
故而裴无忌亦只轻轻嗯了一声。
以灵昌所受爱宠,她也只是伤春悲秋,情爱上任性些。放大夏那些个招摇公主里,灵昌公主亦算得上十分乖巧懂事了。
裴无忌思绪飞扬,却想到了许多。
阿偃如今算是得罪阴陵侯了。
别看阴陵侯如今这般客气,心里却未必舒坦。
他想到了阴陵侯,从前阴陵侯与姑母交好,那时姑母还不是皇後,彼此间却多有来往。可惜花无百日红,两人相处时,渐渐亦是不相和。
再之後,阴陵侯与周汝争郎中令,姑母却支持了周汝。
争输的是阴陵侯,从此阴陵侯亦短了声气儿,声势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