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上,情郎心胸确实小了些。
虽对沈偃有几分同情,但刘婠谈不上喜欢。
除了因那时沈舟忌惮生起来过好奇,沈偃温吞如水性子谈不上有吸引力。
这世间除了高贵和卑贱极端两极,中间还有许许多多的阶层。
沈偃便属于次一些的那种存在。
身边朋友顶尖儿耀眼,沈偃次一些做个绿叶陪衬也可以。
虽也很好,终究也是次一些。
丈夫次一些,妻凭夫贵,妻在人前也要次一些。
刘婠又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她并不喜欢沈偃这般温吞如水性子。
况且情爱方面,沈偃也当真是个孩子,只眼巴巴瞧着,并不会去抢。
男女间的拉扯,是沈偃这种单纯性子懂不了的事。
于是她拒了沈偃送的那条错金螭纹鞭子,虽本不至于如此较真,却是刻意为之没给沈偃留什麽念想。
人与人自是不同,譬如高彦这个阴陵侯义子虽跑得殷切,但很多时候不过是一种人设。有些人一分的真情,也能演出十分,未必真把你放在心上。
可沈少卿那样的人,却容易当真。
这样想着时,马车已停至西市金骰阁前。
刘婠被引至上楼,赵少康被压在六博案前,她不是第一次来赎赵少康了。
从前赵少康在她面前人模狗样,她并不知晓赵少康私底下沾赌。
赵少康曾在她跟前跪下发誓过,说绝不再赌。
刘婠玉色的手掌轻轻发颤,递出盛了三百金的小匣。
赌坊之人得了赎金,面色亦和善起来,松开赵少康退出房间。
刘婠容色透出了一缕漠然。
她瞧着赵少康起了身,口中嚷嚷骂道:“一群不知好歹腌臜货,当真未将高陵侯府放在眼内!我祖上本是大夏功臣,瞎了眼的狗,也不是止这一处能玩博戏。”
刘婠淡淡说道:“你也该收敛些。”
赵少康面颊透出一缕怒意,大约并不喜欢刘婠这样正经淡漠一样,他忽而伸出手,搂住了刘婠腰身:“怕什麽,总归有阿婠心疼我,只要我说一声,你总是会来赎我的。”
刘婠抿紧唇瓣,没有说话。
赵少康嬉笑:“旁人皆道我捡了天大便宜,哄住你这麽个天仙,令你对我言听计从,个个都羡慕我本事非凡。许多人都问,我怎有这样本事?不如教教人。可我知晓,阿婠脾气大得很,不如你说说,当初那个沈家大郎,是如何把你给气狠的?”
若是往常,刘婠是一句话也没有,可如今,她蓦然侧头望向了赵少康。
她嗓音微哑:“因为他不要我了呀。”
当初两女争一年,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
刘婠和窦昭君两个人争得十分的厉害,後来沈舟从两人里择了刘婠。因为刘婠貌美,跟沈舟情分也更深一些。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当年因沈舟风流,两人时争执,沈舟说要分手时,刘婠一开始还以为是气话。
她觉得是气话,沈舟却是要当真。
刘婠当然不忿,论样貌,论才学,论武技,她样样出挑,都胜过窦昭君。就是说到情分,她与沈舟相好已有两年,窦昭君凭什麽跟自己争?
窦昭君是个恭顺内敛的性子,一向不爱人前张扬。
难道就凭窦昭君姿态柔顺,故作柔弱,惯会伏低做小?
那时沈舟却说道:“你别一副瞧不上昭君样子,好似她很不如你。她是没你这般聪慧,这般能干,这样有性情,但她也是贤惠有度,必然持家有道。阿婠,但你可有想过,我究竟想要个怎样的妻子?”
“阿母跟你提过,成了亲,便要收了心了,也不必再舞刀弄剑,不能跟做姑娘时候一样。我知你虽未驳她,心里却没听进去。你觉得你只要拿住了我,那便不必在意我母亲看法。”
“昭君自然不如你,你懂得多,能与我畅谈天下大事,能指点江山,能说巾帼何须让须眉?是,我与你比剑,五十招内拿不下你。你是女儿身,不过家学渊源,武技一道,你也下了真功夫。”
“但你知晓我想要怎样的妻子?以後我去边郡谋前程,你必然会跟我一道去,要替我出谋划策,甚至学你阿姊一道上阵杀敌。你口口声声,绝不愿意拘泥于闺阁之中。可我家里怎麽办?”
“沈家规矩多,旁支又杂,家里事也不少,要的是能主持中馈的宗妇。要这主母在家替我打理家事,孝顺父母,生儿育女,而不是跟我上战场并肩杀敌。不错,这自然显得你矮了我一头,你心里自是不愿意,我也不愿意误了你。”
那些话越说越像真心话,刘婠听了也是轻轻发抖。
不似一时之气,却像是沈舟心里琢磨了许久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