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你也要坏了我心里对薛娘子的印象。你以为我素来爱惜无忌,于是眼见一个孤女纠缠于她,会对她心生厌恶。于是我便会心生厌弃,至少不会将薛娘子留在宫里。当真好手段,如此也为自己剔了个竞争对手,你便如愿以偿顺利升了六珠女官。”
“这与无忌姻缘未必谋得到,但官职倒是实实在在谋到手,也算爱惜了你自己。”
裴後每说一句,周采蕙面颊就白上一分,面上神色就更难看。
她似被抽去了精神气,整个人身子也软绵绵的擡不起来了。
裴後素来精明,但周采蕙本以为裴後不会理会这些小事。
然则裴後不但什麽都知晓,还将周采蕙心里那些个弯弯绕绕看得清清楚楚。
薛凝亦不觉叹为观止。
越止曾也说过,裴氏出手一向阔绰,只要将事情办得顺意,便绝不会亏待。裴皇後名声确实并不怎麽好,别人说她恶紫夺朱,前皇後和前太子处境那麽惨,多半为人不正,私底下手段颇狠。
但宫里宫外,被裴後拢住的人却不少。因为裴後豪气,事情办好了,待遇是真给,还会考量受赏之人究竟想要什麽。
就譬如裴後赏赐衣衫首饰,也颇符合薛凝审美喜好,薛凝不觉得是巧合。
薛凝心忖,当然也不仅仅是待遇问题就是。
裴後还很会主持公道,及时为你排解忧愁,讲话也有理有据。
老实讲薛凝之前也考虑过,若被皇後笼络可会做什麽违心之事,她心里也是有点警惕的,今日一见却不由心折。
裴後叹息:“有心思当然没什麽不好,可如此行事,便是不成了。从此你不必在宫中做事,也不必留在京城。卸去宫中职务,回去益州祖宅,反思己过。修个三五年,再议嫁人。”
周采蕙含泪领罪,被人押下送出宫。
裴皇後又望向淑妃:“淑妃近日,似要替人申冤,不若今日说一说。”
淑妃心里跳跳,暗暗有些心惊。
淑妃也不是没心气儿的人,只是裴後如此精明,淑妃也不得不收敛锋芒,将那心气儿都压了压。
她匆匆向前行礼,明德帝亦说但说无妨,淑妃方才开口。
“臣妾阿姊邓珠为昌平侯夫人,五年前昌平侯身负杀人之罪,不过又谈不上证据确凿,只暂且拘在法觉寺。臣妾阿姊亦是心痛如搅,又羞又惭。”
“若昌平侯有罪,国法跟前,臣妾阿姊绝不敢置喙。可如今瞧来,此案却颇有疑点。那便是当初办案之人,乃是前太子幕僚越止。”
“陛下想也知晓,这位越署令当初受太子举荐,去了廷尉府。只不过後来扯出身世,他方才削了官职,後又离开了太子府。”
这些话不免有些得罪裴後,毕竟如今越止回京,是裴後将之召回。
时过境迁,本来这些已被淡忘,可淑妃却扯出来。
念及裴後,淑妃不免心中惴惴,一咬牙,还是禁不住说出口:“越止之所以被废太子弃之,乃是因为他是晋孽遗孤。”
“当初晋朝腐败,民不聊生,才有大夏顺应天命,以夏代晋。之後百姓安顺,四海安宁,偏有些晋朝旧贵纠缠不休,时有造反。”
“直到咸宁二年,陛下才下旨,饶罪晋孽,不再追究,以此劝服叛军,令其归于王化。越止偏生是晋孽遗孤出身,得人帮衬,方才步步高升,甚至颇得太子器重。後来身份揭破,虽陛下赦罪,不必将之处死,却也被削官放逐出京。”
薛凝大约是听出了几分,心里略略有数。
这是在扣办案之人的毛病,比如越止的身世,就值得做一做功夫。
要按薛凝说,虽然越止是个阴暗批,又是这麽个身世,也不能扭着说越止办案不认真吧?
不过昌平侯府既然想翻案,自然能攻击的都攻击。
但也略略牵强了些。
不过淑妃显然还有大杀器,如今淑妃也将大杀器给祭出来:“十九年前,彼时陛下尚未饶恕那些晋孽,各地亦有骚乱,比如当时宁仙县。昌平侯奉旨去宁仙县平乱,因逆贼不肯降,故也一并族之。”
“当时所屠,便是越署令的亲眷族人,其中甚至有越署令父母。彼时越署令不过两岁,早早被忠仆抱去别处养着,倒是逃过一劫。如今陛下已赦,不再追究,可是这些逆贼遗孤又怎麽想?”
“时移势易,到了五年前,当时犯错的昌平侯却落在越止手中。”
“陛下,便算越止没有谋逆心思,可他对昌平侯会怎样想?因此生出怨憎,想要报复一二,令其获罪坐实,岂不是人之常情?难道当年的越郎君还有包容宽宏的胸怀?”
薛凝不好点评别的,但越止确实心胸并不宽广。
当时相识,宁川侯府之中,魏楼只不过几句话得罪了越止,就被越止好一番输出。越止轻轻放过灭族仇人,可能吗?
薛凝自己都不能信。
越止是那样的,小气。
看着挺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