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自己一直在骗自己,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是自己总是在期待和希冀。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母真的不爱自己。
不对,应该称作父母吗?那两个人。
垂净愠想了很多很多,从自己记事起,到自己高中毕业,一直到自己选专业读大学。
他去洗了澡,回来擦着头发,又从最底下抽出《正见》翻看,这次却怎麽也没看进去。
垂净愠喉结一滚,读不下去,猛地将书合上。
即使去洗了澡,垂净愠全身仍旧散发着一股酒气。推门出去散散酒气,走到了院子里,踩着梯子走上平房。
衆人睡去,鞭炮声依旧不绝于耳。在平房上头就地而坐,烟花烂漫,能看到远处的小溪,溪水时而湍急,月儿悬挂溪头,别有一番风味。
唯独少年与大年初一的夜晚格格不入。
书风瑭担心垂净愠不胜酒力,想到今天在桌子上那家夥一脸通红,把厨房里的醒酒汤打算给他送去。
走到门口发现房门开着,里面亮着灯,但是没有人。书风瑭又到了院子里找,也没有人,最後看到平房上黑暗里坐着一人。
书风瑭顺着楼梯去到平房上,停住脚步。
少年孤身一人,眉目暗淡,湿发乱糟糟搭在额头,微微垂着眼皮,浑身上下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冷淡,清隽,还带着一丝孤傲,像冰湖边的冰莲。
“垂净愠,你要不要喝醒酒汤?”书风瑭低声唤他。
垂净愠看了一眼来人,没搭理她。
书风瑭干脆在他旁边坐下,两人一同望向天空,观赏潺潺小溪,听着村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看向村子上空的漫天烟花。
书风瑭侧脸看去,月光清清冷冷的落在垂净愠的肩上,头顶的烟花四散开来衬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想到他一个人独自在外过年,并没有和家人团聚心里不是滋味儿。
书风瑭故作玩笑:“我们乡下过年是不是很有年味儿?”
“嗯。”垂净愠很意外的没有怼她,不知是不是醉了。
少年眼中覆上一层水雾,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又沉默的看向远方。
书风瑭没话找话:“你们那边过年怎麽样呢?是不是不如我们这里精彩。”
“你怎麽不回家过年?你家人……”她能感觉出自己面前少年低落的情绪,最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垂净愠像是喝醉了,答非所问:“要不要放烟花……”他忽然停住,顿了顿又说,“好像没人爱我。”
感觉他悲伤的彻底,喝了酒的脸泛透着红晕。从书风瑭的角度看,少年沉浸在月色里,落寞的像一个夜晚的孤星。
不知怎麽,书风瑭觉得在这个此时此景下,垂净愠并没有他看上去这麽的成熟稳重。他一点都不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书风瑭觉得他真的就是一个小孩子。因为喝了酒,这是他第一次在书风瑭面前露出另外一面。
书风瑭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但是她还是摇头否认,并不认同。
书风瑭对垂净愠说:“不能呢,至少给你取名字的人应该很爱你。”
是吗?垂净愠眼里少有的迷茫。
“他应该很爱你,你看,他给你取名净愠,连你的名字,他都希望你没有烦恼,无灾无难到公卿呢。”
垂净愠静静的看着书风瑭,後面的话像是听到又像是没听到,女孩嘴巴一张一张的,月色下,她的脸被月光衬得柔和恬静,眼睛也一闪一闪的,就像此时天上的那颗一样。她的眼睑和额头都在月光中熠熠发亮。
村里鞭炮声依旧响个不停,烟花散在平房的上方迸开,散出美妙的烟火。
倏然,垂净愠一下子抱住书风瑭,将她带入怀中,下巴埋在她的肩头。
书风瑭突然被一个怀抱拥住,整个人一下子呆滞住,来不及反应。
时间仿佛凝滞,周围安静极了。
紧接着书风瑭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泛着一丝甘甜的气息。接着全身被独属于垂净愠身上的清冽的气息包围。
她没有把他推开,任由其拥住。她好像觉得此刻的垂净愠格外的脆弱。
甚至仿佛感受到他像是坠入世界尽头的孤寂与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