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以清正立身的名士们,却主动掺和到了七王之乱中。
也是有迹可循的,平乱後,正是这几人在为这连谋反都要跟在别人屁股後的六人求情。
细细想来,当真是其心可诛。
“还请殿下定夺。”朱北很不忍心似得。
姜姮垂下眸:“陛下知晓此事了吗?”
朱北道:“已知晓,按陛下的意思,已将裴清关押了。只是……”
他欲言又止。
又安静许久。
姜姮坐在高位上,身上华衣是新制的,红色一抹,流淌在玉阶上,金线织成了一片波光粼粼。
朱北低着头,沉着心,还能分出几分心思,去分辨着金线织就的图案。
终于,他听见了姜姮的声音,正如她这个人,这道声音也是极美的,清润如珠落,明亮似蝉鸣,只此时,因这件事,因这个人,因一点不会告诉他的愤怒和惊恐,声音变了调。
“赐鸩酒。”姜姮轻飘飘地道。
可两人都知晓,此事还未了结。
朱北依旧立在原地。
要再说些什麽吗?朱北的眸光顺着绯色长裙上的金线,缓缓往上挪着,落到那双搁至膝盖上的纤纤玉手。
忽而想起了,几日前在崇德殿见到的一幕,许多翻天覆地的大事,往往是源自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负责回禀的卫兵还未退下去,仍然跪在一旁。
朱北眨了眨眼,仿佛一位毫无私心的忠臣,一心一意地为姜姮排忧解难:“此事说来,也不难解决……”
从未找到合适时机说出口的话,在今日,终于能派上用场。
“你下去吧。”姜姮平静地道。
朱北应了一声,还关心地道:“殿下莫要为此气伤了身子。”
朱北离开长生殿时,姜浚正好走入。
二人擦肩而过。
朱北看他一眼,收回视线时,眉梢眼角的幸灾乐祸都能溢出来。
这裴老和姜浚私交颇深,前几日在崇德殿时,他所见的,就是这二人呢。
只後悔,没叫姜姮也能见个正着。
姜浚目不斜视,一道月牙白,像是被晚风吹入的。
还未唤宫人入内点烛,正殿只留着两盏宫灯,晦暗不明的暖光,隐隐约约的面庞,姜姮斜身靠在榻上,还是慵懒随意的姿态:“怎麽想到此时来见我?”
他向来守规矩,除了几次不得不的求见之外,就鲜少会趁着夜色入宫。
“阿姮……抱歉,这些日子被一些琐事绊住了脚。”
他说着,似蹙非蹙的秀气眉,春花含露的漂亮眸,那薄而有型,花瓣似的唇,也一张一合着。
姜姮早听惯了他的“抱歉”,想着,自己也从未真正怪过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上前来。
姜浚照做,轻轻握住她的手。
姜姮枕靠在他的膝上,“为我奏一曲吧。”
一旁放着琴。
姜浚试了一个音,“阿姮想听哪曲?”
姜姮闭上了眼:“都好。”
君子六艺对姜浚而来,都是轻而易举的,就如吃饭喝水一般,仿佛与生俱来的本领。
可唯独在琴一道上,欠缺一点天赋。
二人儿时的礼乐师傅说,他的琴艺固然精巧,可没有情。
无情,便无魂,无魂,自然谈不上佳作。
可惜了他的七窍玲珑心。
可姜姮是个更没心没肺的,既听不懂礼乐师傅所教的知识,又听不出何为琴魂。
儿时不懂,如今也不懂。
一曲毕。
姜姮开口道:“留下吧,莫要离开了……有什麽重要的物件,就叫你身边的书童拿着长生殿的牌子出宫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