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凌太冷漠了一些,哪怕被不见天日的,关了这许久的日子,也不至于完全将他的脾性改去。
殷凌垂下眼:“若我说一声‘嫉恨’,你就该杀了我吧?”
姜姮手心,躺着一道小小的银光,正是匕首。
这匕首,不过拇指大小,能缩回手镯中,很精巧一枚,却足以杀人于无形中。
“是宫中人新献上来的小玩意,挺精巧的吧?”姜姮若无其事地笑着,说着,她将这匕首略略举高了一些,在殷凌眼前挥了挥,又演示般,将其扣回镯中。
“挺精巧的。”殷凌瞥了几眼,附和一句。
姜姮又笑了笑,继续试探:“所以,你真不怨怪?”
殷凌淡淡道:“不至于怨怪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在朝中,再不可见殷氏一族的影子,可细细论过去,又有哪家哪户,与其从未有过往来呢?
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知殷凌的死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落魄。
姜姮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在朝廷中,为她做事,又不会屈服于帝王威严之下的人。
思来想去一圈,殷凌成了不二之选。
她是有几分利用心思在的,可也不愿意放虎归山。
直到十几日前,杀了殷凌以绝後患的念头,也还在姜姮心头徘徊。
叫她改了这念头的,是因一件事,或说一个人。
殷凌那位表妹没有死,她得知了殷氏一族的事,兜兜转转,找到了连珠,并将知道的事,完完全全告知了她。
据说,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是殷凌救的她,又把她送到了城郊,给她留了一笔钱财。
不为男女私情,只是不愿见她无缘无故死在长者的贪心中,为此,殷凌和父母决裂,甚至被族谱除名。
如今,殷凌虽还有“殷”这个姓氏,却早与殷氏一族再无瓜葛。
只不过,并无几人知晓此事。
“所以,那日,你在骗我?”姜姮後知後觉,出声问。
殷凌斜眼看她。
姜姮仔细回忆,“你说,只要本宫嫁过去,便是殷氏主母。”又笑,“可你父母心心念念的继承人,是你兄长,而不是你。”
“不是骗你。”殷凌顿了一瞬,可再多的话,也没有说出口了。
可有些话,是无需明说的。
比如,他要如何才能成为世子,又要如何应对父母。
幸而,那些人都死了,他也无需应对了。
说得直白些,姜钺的所作所为是替他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心头一大患事。
在长安城中,为夺取家産,兄弟阖墙的事并不罕见。
“荣华富贵,本宫会给你。”姜姮忽而道。
殷凌安静片刻,答:“好。”
姜姮心满意足。
姜姮绝对不会对殷氏二公子伸出援手,却很愿意拉拢殷凌。
二人一前一後往外走,一件囚服,一件素衣。
仿佛忘了上次并肩,是凤冠霞帔,是要举案齐眉。
到了诏狱外边,那位女子还在等候,殷凌上了马车。
姜姮道:“她会带你回长安城,至于再见,自会有时。”
殷凌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眸中并未流露痛恨或畏惧,他听着姜姮的嘱咐,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殷凌回到马车内,驾车女子双目灼灼,略微紧张地唤着她:“殿下……”
姜姮摇摇头:“按事先所言,各自行事吧。”
随之,她望向一旁。
帝王尊驾,要车马,要器乐,要伞扇。
茫茫荒草上,除卫兵半新不旧的铁色盔甲外,寻不见更多张扬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