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浚手一顿,放下了剪子,轻轻拾起了这几片桃叶。
宫人见势上前,以待命令。
姜浚看了姜姮一眼,收回视线,轻声嘱咐宫人:“尘归尘,土归土,劳您将其收到一旁,在下离去时,会再取回。”
姜姮摆了摆手,示意宫人照做後散开,又托着腮问:“几片桃叶而已。”
“万物有灵。”姜浚微笑。
姜姮不再问,她清楚,姜浚又要葬花去,他似乎对万事万物都有情,自幼如此。
她不明白的是另一件事,姜浚为何不叫宫人替他将此事也做了。
宫人之所以待在左右,不就是为了侍奉他们二人吗?
“能见你失手,也是难得……所以,你所思为何?”姜姮直直问,又蹙眉,是有所预感。
姜浚不动声色收回思绪,轻声道:“阿姮,陛下新令不可为。”
姜姮顿了一顿,才百无聊赖般说:“我就知晓你会提起此事。”
以姜浚性子,不理不睬才是怪事,她又问,“有哪些人这麽灵通,竟把这份心思使到你面前了?”
除了真心,姜浚便未对她有所隐瞒过,是亲疏有别。
他自如的将那几个名字说出,是宗亲,不是远亲,都是二人儿时常往来的。
“怪不得。”姜姮颇为厌烦,“整日想着吃喝嫖赌的脑子,做起有关生死的‘正经’事来,才更叫人讨厌。”
因为是皇亲国戚,仗着这份斩不断的亲近关系,所以许多事都瞒不过他们去。
仔细想想,姜浚至今还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求他又有何用?
不过是隐隐约约清楚二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亲密,便想借着他,拐弯抹角来请姜姮这尊法力无边的“大神”。
一群毫无用处,只叫人烦心的蠢货。
“小叔叔,你忘了吗?”姜姮快速思索了一圈,指出了最拔尖的一人,按辈分来说,还在姜浚之上。
“就他。”她厌恶皱眉,“他从前可没少惹是生非。”
这位辈分颇高的皇亲,曾在一次宫宴後发酒疯,奸。杀了孝文太後身边的一位宫女,还妄图栽赃陷害同在宴上,尚为皇子的姜浚,以逃过一劫。
结果,坏事干得不利落,留了许多破绽,自己闹了大笑话,还被降爵惩处。
“就这样的人,你还要为他求情?”姜姮很不解,下意识就刻薄,说起了冷言冷语,“你有这样的好心,不如多来瞧瞧我。”
这样的话,一旦开了口子,剩下的不满,便如洪水破坝,滔滔不绝了。
“听说陛下下了诏书,留你做太学太傅,传道授业解惑的事,于你而言,是顺手而为,你为何要拒?甚至主动请求,返回封地。”
“那个荒郊野岭,你还未待够吗?我就知晓,你只会哄我,什麽天长地久,什麽陪伴,都是假的。”
姜姮说得口干舌燥,将最後的茶汤一饮而尽,一点温凉入了嗓,流到心口,也散去了不安。
她隐隐後悔,说到底,是这些日子的称心如意把她温吞地煮了,没了运筹帷幄,只会撒泼闹腾。
反正知晓,他不会怨她,更不会生气。
姜浚的确未动气,甚至连一点被戳破後的诚惶诚恐也未表现出来。
他垂着眼,挑选出了一支结着几个粉的桃枝,不紧不慢插入了瓶中,完成了一处风景。
“阿姮,我答应你的,不会更改。”
他温声细语,有几丝黑发垂在肩上,衬得那眉眼出尘,却疏离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