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浚声却出现,他还是冷静自持模样,面色更白,若不是因为还在说话,简直就像是一具艳尸。
姜姮诧异。
姜浚垂下眼,又挡去了眼中杂思,道:“归根到底,你与他的相见,是因为你我的遗憾。”
因为见不到朝思暮想的他,便求了个似是而非的人。
辛之聿是因他而存在姜姮身侧的,他本该无所谓。
可是,姜浚在害怕。
这是见到辛之聿第一眼时,就出现在他心中的恶劣情绪,他本以为,能做到熟视无睹,只等岁月冲刷。
却还是生根发芽了。
相比他们见不得光的情愫,姜姮与辛之聿的韵事只能说一声风流。
他希望姜姮长大,懂是非,却又不愿姜姮懂事,明对错。
因为,取大舍小,取重舍轻,太轻易。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礼。
于所有人而言,只有归顺教化,合人伦,才能不成为异类,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可是……可是。
他怕姜姮选择辛之聿,选择了正确,抛弃了他,抛弃了错误。
哪怕他一直在逃避,在否认,像个前倨後恭的小人。
姜浚又一声笑,几分自嘲,几分无奈,闭上眼,像是认命。
“方才有一瞬,甚至妄想,不如一死了之,重新托一具干干净净的身,就算为奴为婢,也好过如今,不清不白。”
姜姮从未听过他这样自暴自弃的话,甚至有一刹那,以为身是这具身,魂却换了魂。
一点茶水溅在桌面上,姜浚的指尖还落在杯壁上,声停下,一顿一息,像是平复了情绪,他笑了一笑,又是一声“抱歉”,便要去取帕子,擦拭这桌面,正起身,衣袖却被抓住。
姜姮看着他,一双因太过艳丽而显出几分咄咄逼人意味的眸,此时正迷茫且委屈,像是失去母亲的兽。
“我……没去见他。”
姜姮垂下头,手还紧紧抓着姜浚的衣袖,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又强调了一声,“真的。”
正如熟悉着姜浚,姜姮也早已熟悉了辛之聿的一声一形。
他刚出现在院中,她便发觉了。
但她没去见他。
明明派出满长生殿宫人,满长安城找他的,也是她。
只是,隔着一墙,姜姮听着辛之聿的话语,想着从前的点滴,也心虚了。
这种情绪,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难得的开始自我反思,像这样玩弄人心的事,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至今,他遍体鳞伤,他身心俱疲,她也不开心,无一人落得一个好。
姜浚停顿了片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好,不该强求你向他道歉。”
“我无心逼你,只是……阿姮,听听我的心跳,我一无所有,只有心跳声能为你响起。”
“姜浚……”
“阿姮,原谅我的自私。”
“你……”
“我会留下来,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一双人,亦是我所愿。”
“可你……从不说爱我,就连一声喜欢,也不曾说。”姜姮皱着眉,很是委屈的样子。
姜浚一顿,像是无奈,像是羞怯,轻且悦耳的曲调回荡在烛光摇曳中。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这是一首写情爱的诗。
心里有对他深深的爱恋啊,却欲说还休。
心中藏着对他深深的爱恋啊,哪日能忘记?
姜姮不通音韵,不爱诗三百,唯独这首,她记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