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已高举了‘辛家军’的旗帜,招引来了许多农人,但无论是谁,都不及你名正言顺。”
万俟洛亚轻声道,“天时地利人和,不过如此吧?”
话音未落,那把剑又轻轻巧巧地架在了万俟洛亚肩上,未碰上他的脖颈,留了半指的距离。
这半指的距离,成了生与死的距离,他无奈叹气。
辛之聿似乎又高了一些,身子笼在宽大而柔软的袍子里,像是无声无形的一道影,并未多少份量,可那把剑是沉甸甸的。
他只问:“这个‘更有甚者’和你有关吗?”
万俟洛亚作惊讶状:“辛少主何必疑我?我就在你眼前,尚且自顾不暇。”
辛之聿依旧注视他,似在思考他话语中的真假,放下了剑:“造反的事,于我而言,已经不算新鲜了。”
睨他一眼,嗤笑一声,“何必再冠冕堂皇?”
无人会无缘无故去做一件事的,总会有个理由,为了权,为了财,为了一口饭……都是如此。
万俟洛亚的心思被直截了当的戳穿了,他伸起了手,是认输状:“我承认,狄人祖祖代代都试图占领这片富饶的土地,我也不例外。从前的归顺,不过是不得已。”
他也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呢?辛砚,你为了什麽?”
“无论你恨姜姮也好,思念她也罢,你都无法再见到她。那你为何还要留下?为了谁?你又想做什麽?”
辛之聿不言语,许久後,月色浓郁,他走出了这间屋子,走入了夜色中,带着那把剑,来了另一处院落。
台上生绿苔,墙边挂紫藤,是极其朴素的屋子,丝毫瞧不出,里头正住着一位金枝玉叶的贵人。
辛之聿立在墙後阴影处,等了片刻,见一位寻常打扮的老叟走出了屋子。
他停在台阶上,面上含着笑意,连连作揖,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只为了说一些多谢款待,期待再见的话语。
而他对面那人,一半露在月光中,一半匿在黑暗中,面含微笑,一身简单衣物,只因穿在那人身上,也显出了几分华美典雅意味。
“今日一见,不知何日能再见?”
“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有缘再见’……妙哉妙哉,只一个‘缘’字,能叫多少人生来死去呢?可说起缘分……”
“在下却信,缘分天定。”
“不知代王殿下……”
眼见这位老头又要长篇大论,辛之聿已无了耐心,落在剑柄上的手微微用了力。
就是此时,姜浚出了声:“夜色已晚,裴老是否要小住一晚,等明日天亮再离去?”
那位被唤为“裴老”的老头笑着摇摇头,似乎也发现了天色已晚:“不得不得,家有悍妻。”
这下,他终于离去。
辛之聿等到这位裴老彻底远去,干脆利索拔剑。
他早早打听来了姜浚的住所,其实无需打听,这位“小圣人”方来了长安城一月,就有无数文人墨客上赶着拜访。
这些书生不止要拜访,还要作诗作赋作画,短短几日,姜浚再次扬了名声。
好似他就是如此好,人人都爱他,就连姜姮也爱他。
辛之聿想等着他回屋,再尾随而入,可许久过去,姜浚依旧立在台阶上,像是思索,又像是什麽都未想,面上也无了神色,是月色般冷淡
又是片刻,他缓缓出声:“又是何方英雄好汉,不请自来?”
辛之聿知道自己暴露,干脆显身。
他立在阶下,直直望向了姜浚。
“是你?”姜浚微微蹙眉,显然未曾想到,会在此时此处,见到这位不速之客。
辛之聿平静:“很意外?”
姜浚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嘴角又起了淡淡的,客气的笑:“阿姮在你离去後,伤心了几日。”
伤心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