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钺非但不恼,听话的放回了楠木梳,从宫人手中,接过小盒的胭脂,“阿姐,那我明日再来?”
“明日我要出宫。”
姜钺一怔,“和谁?何时回来?”
姜姮又轻轻瞥来他一眼,不言语。
姜钺垂下头,再擡起眼时,又带着笑意:“那等阿姐回宫後,朕再来寻你。”
他故作活泼天真地笑了笑,转身的一刹,面色忽而冷淡,乌云密布般,沉默地出了长生殿。
宫人早已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只低垂着头,在他三步之外,缓慢跟随。
姜钺一人走在前头,想起的,却是姜姮的一颦一笑,还有她最後的一句话。
心头又是一阵酸与甜。
从前身为太子时,姜钺只觉得阿姐可亲可敬,如今更多了些许可怜可爱。
浑身上下,每一个眼神,每一声话语,每一根发丝,都能叫人又爱又怜,又神采飞扬又怅然若失。
姜钺又忍不住,唤着她的名字。
“姜姮。”
这个名字,像是巫施下的术,让他在神魂颠倒的漩涡中愈陷愈深了。
着魔了一般,偏他还在喃喃自语,反复下咒。
怎麽会如此呢?
想留下她,想独占她……想占有她,不恭不敬。
可他坐拥天下,是天下人的君王。
细细思索其中原因,他想,大抵是因自己长大的缘故。
阿姐常说,男子长大了,就会变得面目可憎。
他不是例外,却不想让阿姐觉得他面目可憎。
又或许,是因为那时……他发现,阿姐也不是十足可靠的人啊,她也会歇斯底里,也做不到温良恭俭让。
姜姮想,他得死,真的。
那日放跑了辛之聿和万俟洛亚後,因来往亲眼见证人许多,又误伤了百姓,朝中大臣多有异言,朱北原以为姜钺会冷他许久。
未曾想到,不过几日,这位九五至尊又派人召见了他,依旧带着那股阴冷的笑意,高高在上又孤身一人地坐在崇德殿高处。
朱北跪下磕头:“小人见过陛下。”
姜钺斜来一眼,也未绕圈子,淡淡道:“阿姐想见辛砚,你可有何法子?”
朱北琢磨了一下帝王心思,还是含糊其辞地道:“听闻长公主的人,已经暗自寻找他两日,还未结果?或许是早离了长安城。”
“但阿姐是想见他的。”姜钺道。
朱北眸子一转,也了然:“陛下是想,派出宫中卫兵一同寻找吗?”
姜钺看了他一眼,点头。
朱北笑:“小人明白。”
两宫卫兵数千人,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儿,又配有最好的马驹。
哪怕要上北疆,下江南,都能日行千里,何况找几个人?
只是,姜姮要见辛之聿。
见而已,生的,死的,又有何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