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那走近的身影。
孔令娘踏入了树荫。
她擡起眸,认真凝视着这个少年,先声道:“你可曾想过离开殿下?”
辛之聿并未迟疑,身行影从,短剑尖锐的刃抵在了她的胸口处。
後知後觉,他才明白,孔令娘所言是何意。
是出乎意料,可剑已出鞘。
辛之聿直直盯着她:“你是何意?”
眼被剑光晃了一下,孔令娘掩住眼底的震惊,又收拾了心中的情绪:“辛砚,辛家军少主,你于十六岁时追敌千里,孤身一人闯入狄族王帐,立下首功。”
“你不会甘心在玉娇儿身边,当一个宠儿的。”
“到底是何意图。”辛之聿握剑的手并未松开,甚至更深入。
孔令娘胸口衣领处,有淡淡血迹漫开,但她仍平静如常:“我可助你离去。”
“在殿下回宫前,无人会知晓,长生殿少了一人。”
辛之聿眯着眼,冷静地问:“为何助我?”
“你的存在,于殿下无益。”
孔令娘凝视着辛之聿的面庞,眼神终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是隐约的厌恶。
“你的存在,会害了殿下,我会助你离开长安城,望你从此,莫要出现”
“不会。”辛之聿下意识反驳。
他抿起了唇,淡淡地道,“我会离开长安城,但恩将仇报的事,我不会做。”
孔令娘并不需要他的承诺。
她看向了在一旁畏缩等候的福全,清楚辛之聿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後,她只道:“希望你,信守承诺。”
孔令娘再次平静地出现在衆人面前。
她衣上的血渍太过惹眼,大夥面面相觑,却还是默不作声。
孔令娘自然注意到衆人的异常,但她并未解释。
她用馀光注视着那裹着雪白大氅的身影,见那道身影钻入了安车中,若有所思。
另一边,姜姮并未去所谓大洋县,而是到了常山郡中。
正如先前所言,大洋县内的百姓差不多死绝了,即使没死,也不知流浪逃亡到了何处,县中只剩一堆暴露在天地之间的尸体。
这座在过去还算安宁祥和的小城,到今时今日,因一次天灾,变为了一处乱葬岗。
姜姮和姜钺二人此次出宫悼念,本就是为了作戏,一场戏若无人看,又有何意义呢?
姜姮与纪含笑讨价还价,便定下了常山郡。
常山郡是北方大郡,是除了都城长安,最繁华昌盛之所。
有不少狄人贵族,在归顺大周後,便被安居在此处。
在此处搭个戏台,宣扬天家恩德,正是最恰当不过的选择。
常山郡太守早早便得知,尊者亲至的消息,不但亲自率领百姓夹道相迎,还让出了太守府,扫榻以待。
但姜姮对他那处破败府邸并不好奇。
而是带着诸人,来到了信阳公主府中。
信阳公主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早年出嫁,如今守寡,独自在常山郡守着这偌大的公主府,很是寂寞。
见到姜姮和姜钺这二位小辈,自然热情周道,随即,她又以弟弟该让着姐姐的名头,将府上最好的一处院子,留给了姜姮。
姜姮简单环视,瞧四周摆件丶家具都精致崭新,就让宫人们退下,无需再整理收拾。
她换了舒适简单的衣物,倒了一杯茶饮,就窝在榻上,赏着窗外的景。
枯枝几条,阑珊之意。
此情此景,还算有意境。
纪含笑捧着一碟切好的新鲜瓜果,向她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