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立刻上前一步:“属下在。”
“立即去安排,传信玉兰,取到李元恺的信件,越快越好。”
“是。”
绾青悄然退下。
杜随见状,也默默走至门外守卫。
尚钰望向沈昱宸:“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推波助澜?”
沈昱宸沉思片刻,道:“流言初起,必定遭人质疑,我需要你的人在城中四处活动,‘无意中’传出沈家将被调查的消息,引导衆人对刑部偏袒之事的关注。”
尚钰皱眉:“你是要搅乱朝堂?”
“不,只是转移视线。”沈昱宸平静道,“真正的致命一击,我会慢慢来。”
尚钰轻笑:“你真是比你大哥沉得多。也狠得多。”
“这就是活下来的代价。”沈昱宸低语。
偏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窗外风声掠过。
许久,尚钰擡眸道:“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你别让我後悔。”
沈昱宸眼神一亮,郑重其事地拱手行礼:“多谢尚大人。”
风过灯影动,夜正沉,局已布,兵未动,心先乱。
兰亭苑的红纱灯在风中微微晃动,映得四下皆是一片暖黄光晕。月光斜照进窗棂,在雕花案几上投下斑驳影子。
桑晚凝斜靠在榻上,眉头轻蹙。
她原本一向睡得早,兰亭苑内素来静雅,夜半时分常只有细水流声与微风穿堂,今日却与往常不同,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沈昱宸,那个曾对她态度冷硬,言语刻薄的男人,此时却占据她全部的思绪。
她不是没想过要彻底将他从心里抹去,不想再提,不想再念。
可一想到今夜来报的消息,刑部尚书已联合左右侍郎,计划夺取沈家兵权。若真的靠诬陷手段击败沈家,那沈家百年声望便会顷刻崩塌。
她闭了闭眼,脑中浮现那日沈府大堂之上,沈老将军画像高悬,沈昱宸立于香案之前,虽冷峻寡言,却眼中隐忍着泪光。
“他虽不敬我,却敬他家人。”她心中轻轻一叹。
“小姐?”
榻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唤,声音温柔却略带疑惑。
是花素,她已在软榻边合眼片刻,终是察觉她未眠,缓缓起身走了过来,轻掀纱帐,端坐榻沿,关切地望着桑晚凝:“小姐,您怎麽还没睡?可是有心事难安?”
桑晚凝闻言,转眸望向她,眼底有几分疲惫:“嗯,睡不着,脑子里太乱了。”
花素忍不住又道:“可是因沈将军的事?”
“是。”她声音轻,却毫不避讳,“刑部尚书与左右侍郎欲诬陷沈家抢夺沈家兵权。他们那副模样,昭然若揭,是想一步步将沈家逼入死境。”
说罢,她语气顿了一下,幽幽道:“我必须要做些什麽。”
花素闻言,心中一紧,忽地跪坐在她跟前,拉住她的衣袖:“小姐,您也太善良了些。将军对您那般无情,又冷又硬,几次在衆人面前让您难堪,您,您怎还能为他沈家奔波忧虑?”
桑晚凝望着花素,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我不是为他。”
“不是为他?”花素一怔。
“我是在为沈家,为这天下。”
她声音轻缓,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毅,“若沈家真被诬陷,边关将失防御屏障,朝廷兵力亦将陷入空虚,边外蛮夷之族必趁乱而入。玄渊国将陷混乱,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她顿了顿,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花素解释:“若真到了那一步,便是再想要过安稳日子,也绝无可能。我的幸福丶我的清净生活都将毁于一旦。”
花素望着她,眼眶已泛起湿意。
桑晚凝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至于沈昱宸,他是个倨傲之人,从不肯低头,也不屑多言。我知道,他曾言辞冷漠,对我无情。但他身上仍有担当,有信念。”
“小姐。”花素咬唇,“可是你不委屈吗?”
“委屈。”她淡淡笑了笑,“当然委屈。”
她回头望向窗外的夜色,那里有一抹深沉如墨的天光,幽远冷冽,“若能自私些,我巴不得这沈府早些崩塌,我便可彻底斩断牵念。可惜,我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为大局着想,宁愿自己承担所有。”花素眼泪落了下来。
她突然有些怨恨那个沈将军。这样一个明明值得疼惜丶值得爱护的女子,他竟然一次次将她推开,冷眼以对。如今桑晚凝这样思虑家国,思虑大局,可谁来思虑她的心?
“小姐,若将来,若将来沈将军知道您今日所思所为,他定会悔恨的。”花素低声说。
“我不求他悔。”桑晚凝轻轻摇头,“我只求他护住沈家,守住疆土,不辱祖训。如此,便已足矣。”
她说得平静,语调无澜,花素却听出了她心中的千重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