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从未放弃
夏桑榆挂掉电话,忽然觉得头很痛,她缓缓蹲下身,想让自己能好受一点。已经够累了,还要来让她不好过。
她有个弟弟叫夏博文,比她小两岁,读书读不好,初中没毕业就去读了职高,在里面学了些什麽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每次张嘴朝家里要钱,学费生活费都不低,他们家里是穷,可是仅有的一点生存资源都给了弟弟,她什麽也没有,还得在家里包揽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伺候一家子老小。
到了升学的时候,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差点被她爸给撕了。
“女孩子家家的读那麽多书有什麽用,浪费钱,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攒点钱给你弟弟娶媳妇。”夏正国拿着她的通知书要撕掉,夏桑榆惊恐万分,从她爸手中抢过来跪在地上,把通知书紧紧藏在怀里不让人拿。
“求你们别这样,别撕我的录取通知书,我上了大学挣了钱会给你们花的,求求你们,相信我。”夏桑榆不敢看她爸,生怕她爸跟她抢,转头求她坐在一旁的妈。
“您跟爸说说,我一定会有出息的,一定会让你们二老过上好日子,您跟他说说……”要是上不了大学,她这麽多年的努力就全都毁了。
钱孝兰对女儿说的话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说:“你别怪你爸,他说的对,我们把你养到十八岁已经仁至义尽,在你这个年纪我们早就自己出去找饭吃了,看看哪个家里十八岁的闺女还在读书,不都出去打工赚钱了?”
夏桑榆崩溃大哭,抱着钱孝兰的腿不撒手:“不,我跟她们不一样,她们是读不出来,我这麽努力,大学也考上了,不能不让我读啊……”
“我们也想让你读啊,可是大学要读四年,家里哪有馀钱啊,你弟弟还得读书。”
夏桑榆哭得更厉害了。她这个弟弟明明不是读书的料,连最差的高中都考不上,只能去读职高,哪怕这样他们也乐此不疲地让她弟弟去学所谓的“技术”,而不愿意花一分钱在她身上让她上大学。
“我就说嘛,早知道高中就不该让她读,你看咱们村的那谁,初中毕业不也照样打工赚钱。”夏正国骂骂咧咧,一屁股坐上长条凳,指着这母女俩又是一通抱怨。
邻居家的伯伯从她家门前路过,实在看不下去了,进来说了两句:“你们这是干啥呢,娃娃要读就让她读嘛,这娃聪明,从小学习就好,是根读书的好苗子,你们当父母的供她读书,将来出息了不一样光宗耀祖?”
“哪有女娃子光宗耀祖的,读再多书不还是嫁到别人家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还有我老夏家什麽事儿?”
老伯伯摇摇头,这夫妻俩真是很难沟通,“难哦……”说完摇着头走了。
夏桑榆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力气了,瘫在地上像一滩泥。
“如果你们不让我上学,我就抱着我的录取通知书一起跳河,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是你们不让我读书逼死了我。”
夏正国一听这话怒气冲天,抽出长条凳就要往她身上砸。“要反天了你,竟然敢威胁我!”
钱孝兰连忙拉着他:“你真想把她打死不成?”她拦着夏正国,把凳子放下。又听见夏正国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儿骂。
“我去上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不问你们要一分钱,以後不管我混成什麽样,你们养了我十八年,花在我身上的钱我一分不少还给你们。”
夏正国指着夏桑榆:“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给点钱完事儿,这十八年的养育恩情是你给点钱就还得完的吗?”
“你也少说两句”,钱孝兰打断他,“你要上学也行,不过你得写个保证书。”
夏正国抹着一张脸,重新坐回凳子上,夏桑榆从地上爬起来,拿了纸和笔,几乎是钱孝兰念一个字她写一个字。
“我夏桑榆保证,大学四年不花家里一分钱,只要有花钱的地方都自己解决……”她握笔的力气很大,写字的时候却抖得不成样子。每一笔都像要穿透纸张,留下深深的划痕。
写到最後,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保证人:夏桑榆”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浸透笔墨,她只能擦干了眼泪,不让这份保证书重新写过。
她将写好的保证书递给钱孝兰,最後找来了朱砂让她摁了手印才算完。
夏桑榆第一年的学费是找舅舅借的,因为要办助学贷款,夏正国担心她读了书不还,这笔债就落到了他们头上,所以死活不同意。
舅妈是个彪悍的女人,在她面前舅舅一直说不起话,但这次他却做了主,把这几千块钱借给了她。
“娃要是不读书这辈子就毁了,你就行行好把钱借给她吧。”舅舅被舅妈揪着耳朵,忍痛说出这两句话。
舅妈眼睛瞪圆了说:“她爹妈都不管,你一个当舅舅的在这儿多管闲事,全世界就你一个老好人!她把书读出来出息了能想到你这个舅舅?!”
“我相信娃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把钱借给她,将来她能记得你的恩情。”舅舅捂着耳朵疼得不行。
舅舅好说歹说舅妈就是不同意,最後舅舅狠了狠心,就算离婚也要把钱借给外甥女,舅妈拗不过才不得不同意。
夏桑榆想,她走之後舅舅应该受了不少气吧。辱骂,甚至是动手打他。所以她永远感恩舅舅为她所做的一切,因为那时候她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高三毕业的那个燥热的夏天,一张保证书和一张借条换来了她上大学的机会。她永远记得那个用眼泪浇灌的夏天,後来的她想,这辈子加起来也没那个夏天流的泪多。
所以上了大学她也不敢有一丁点的懈怠,因为无数个夜晚她总是梦到那日烈阳下,她跪在院子里的场景,令她终生难忘。
她宁愿自己过得忙忙碌碌,也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更何况她还要靠自己赚出学费和生活费,不可能分出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别的事。覃琛对她的喜欢她不可能真不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们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哪怕短暂的相遇,之後又得回到各自的轨道。
与其浪费彼此的时间,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任何期待,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闫一飞觉得这次覃琛不会再理夏桑榆了,因为按照惯例,每次受挫後覃琛都会消沉几天,然後重镇旗鼓,又开始在夏桑榆周围徘徊游荡。显然这次不同,覃琛已经消沉大半个月了,是做什麽都没有兴趣,有时候连专业课也不去上,大概是真的伤到了。
不过没关系,等哪天他自己走出来就好了,更何况追他的人那麽多,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没什麽大不了的,等哪天他想通了再带他去练歌房吼几嗓子就好了。
然而事情没他想得那麽简单,他忘了覃琛是一个多麽骄傲的人,从来只有他拒绝别人,还没有别人拒绝他的时候。尤其是他看到夏桑榆和别的男生走得近,闫一飞说了一句:“她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的呀,他们经常一起上课吃饭去图书馆。”覃琛当时那表情,後槽牙都咬碎了,手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闫一飞後知後觉地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都怪他多嘴,把覃琛给气着了,胜负欲都激起来了。
这下好了,他又要重整旗鼓了。
闫一飞无奈地抹了把脸,可别往寝室送奶茶了,真受不了。
没过几天,学院举行CAD制图大赛,没有限定专业和系别,想要参加的都可以组团参加。每组五个人,可以邀请同学自由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