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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告白2（第1页）

无声告白2

祁悦第三次注意到程墨的午餐时间异常。

周三上午最後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桌椅挪动声。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去食堂，或是拿出自带的便当。祁悦从书包里取出母亲准备的保温饭盒，热气裹着糖醋排骨的香味飘散开来。

她不经意地回头，程墨依然坐在最後一排，面前摊开一本物理习题集，手中转着一支铅笔。他的桌上空空如也，连瓶水都没有。

这已经是开学第三天了，程墨没有去过食堂，也没有带过任何食物。

"你不去吃饭吗？"前座的林小满戳了戳祁悦的饭盒，"发什麽呆呢？"

"没什麽。"祁悦收回目光，夹起一块排骨放进林小满的饭盒，"今天排骨做多了，帮我分担点？"

"哇！阿姨的手艺最棒了！"林小满欢呼一声，随即压低声音，"话说，那个转学生真的好奇怪，听说昨天李老师找他谈话，他全程只说了一个'嗯'字。"

祁悦用筷子轻轻搅动着米饭，馀光瞥见程墨起身离开了教室。透过窗户，她看见他走向了操场方向。

"我待会去趟图书馆，你先回教室吧。"匆匆吃完半盒饭菜，祁悦将剩下的整齐分成两份，重新装回保温盒。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风扇转动的嗡嗡声。祁悦轻手轻脚地走到程墨的座位前，将半份午餐放在他的课桌抽屉里，又放了一盒牛奶在旁边。她犹豫了一下，从笔记本上撕下一角，写下"饭菜是干净的，筷子是新的"几个字，压在牛奶盒下。

做完这些，祁悦快步走出教室，心跳莫名加速。她在走廊拐角处停下，深吸一口气。这太不像她了——从小到大，她都是循规蹈矩的模范生，从不做这种可能被拒绝的冒失事。

下午第一节课前，祁悦回到教室时，发现自己的保温盒已经洗净，整齐地放在她的课桌上。盒底压着一张对折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

字迹瘦劲有力，最後一笔微微上扬，像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祁悦擡头看向後排，程墨正低头翻书，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肩膀上，那一片校服布料被照得近乎透明，隐约能看到少年瘦削的肩胛骨轮廓。

"今天我们讲上周布置的物理作业。"戴着黑框眼镜的物理老师走上讲台，"大部分同学完成得不错，但有几位同学的解题过程简直不忍直视。"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物理老师抽出几本作业本，开始一一点评。当翻到某一本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程墨同学，你能解释一下你的解题思路吗？题目要求用动能定理，你为什麽要用微积分？"

全班同学的视线齐刷刷转向後排。程墨缓缓站起身，声音平静："动能定理的推导本就基于微积分基础，直接使用更高效。"

"高考会考你微积分吗？"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这是投机取巧！作业重做！"

祁悦看见程墨的右手在身侧微微攥紧，指节发白。鬼使神差地，她举起了手。

"老师，我认为程墨同学的方法确实更体现物理本质。去年高考物理压轴题如果用微积分思维，解题速度会更快。"

物理老师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祁悦同学，标准答案才是得分的关键。"

"但解题思路的多样性不应该被否定。"祁悦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从来不会在课堂上这样反驳老师。

教室里鸦雀无声。物理老师最终摆摆手："好吧，程墨同学的方法没错，但下次请按照教学进度来。坐下吧。"

下课铃响後，祁悦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等她拉上书包拉链时，教室里已经没几个人了。程墨的座位空着，不知道什麽时候离开的。

"你今天吃错药了？"林小满挽住祁悦的手臂，"居然为了那个怪人顶撞物理老师？"

祁悦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走出校门，夕阳已经西斜。祁悦和林小满在校门口道别，独自走向公交站。路过一条小巷时，她听见里面传来打火机的咔嚓声和嬉笑声。

"哟，这不是一班的学霸小姐姐吗？"三个穿着另类的高年级男生晃了出来，为首的染着一头黄发，"借点钱花花？"

祁悦後退一步，攥紧了书包带："我身上没带钱。"

"那手机借我们玩玩？"黄毛伸手就要抓她的书包。

"住手。"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程墨不知何时出现在阴影里，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关你屁事！"黄毛嘴上强硬，却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程墨慢慢走过来，站在祁悦前面半步的位置。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滚。"

黄毛脸色变了变，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当是谁呢，程家的怪胎。"他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行行行，我们走，不打扰大少爷英雄救美。"

三个男生骂骂咧咧地走开了。祁悦长舒一口气："谢谢你，程墨。"

程墨没有回应，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祁悦注意到他的右手小臂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麽尖锐物品划伤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的手。。。"祁悦下意识伸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程墨迅速拉下袖口，眼神骤然变冷："不关你的事。"

"至少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我书包里有。。。"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程墨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祁悦无法理解的尖锐，"以後别多管闲事。"

他大步离开，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独。祁悦站在原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但更让她在意的是黄毛临走时说的话——"程家的怪胎"是什麽意思？那道伤口又是怎麽来的？

祁悦慢慢走向公交站，不时回头张望。在转过一个街角後，她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程墨站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发现被看到後，他迅速隐入了人群中。

当晚，祁悦在日记本上写道："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拒绝一切善意的靠近。但野兽也会饿，也会痛，只是习惯了不声不响。"

写完这句话，祁悦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崭新的素描本，开始勾勒今天在巷子里看到的场景——少年挡在她面前的背影，衣袖下若隐若现的伤痕，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