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传感器,我们甚至不知道风暴何时过去。"程墨摇摇头,"导航系统也依赖那些数据。祁悦。。。这是我的工作。"
他们隔着厚厚的玻璃对视。祁悦看到程墨眼中和自己一样的恐惧,但也看到了决心——那种让她既愤怒又敬佩的丶该死的工程师责任感。
"至少等多十分钟!让辐射峰值过去!"她哀求道。
程墨看了看腕表上的辐射读数,又看向正在准备气闸的队友们。"五分钟。"他最终说,"我会等辐射曲线开始下降。"
这微不足道的让步已经是他能给的极限,祁悦明白。她点点头,突然想到什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数据芯片贴在玻璃上。"带上这个。我实验室里植物的异常反应数据。。。辐射读数可能不准确。"
程墨挑了挑眉,但示意一名队友将芯片通过气闸的小传递窗取入。他将芯片插入自己的作业服读取端口。"我会看看。现在回去吧,去安全的地方。"
祁悦没有移动。她看着程墨完成最後的准备,检查氧气供应丶安全绳丶工具包。当气闸内门开始关闭时,他突然转向观察窗,将手掌贴在玻璃上对应她的位置。
祁悦也擡起手,隔着冰冷的玻璃与他的手掌相对。没有更多言语,然後气闸门关闭了,将程墨的身影从她的视线中切断。
返回植物实验室的路上,飞船又一次剧烈震动。祁悦抓住墙壁上的扶手稳住身体,听到盖亚的公告:"注意,飞船右侧遭遇微陨石群撞击,损伤评估中。所有人员远离外壁区域。"
实验室里一片忙乱。陈岩和其他助手正在紧急转移更多样本到屏蔽室。祁悦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但思绪不断飘向舱外的程墨。她调出飞船外部监控画面,但大部分摄像头因辐射干扰只显示雪花和碎片图像。
十五分钟过去了,然後是三十分钟。辐射警报终于降级为黄色,但程墨还没有回来。祁悦的腕表显示舱外作业已经持续了41分钟——远超常规维修所需时间。
正当她准备再次前往维修区询问时,全船广播响起:"舱外作业人员已返回,正在消毒隔离区接受检查。传感器阵列修复完成。"
祁悦长舒一口气,但紧接着的医疗通告让她的心再次揪紧:"所有医疗人员立即前往B区隔离室。辐射暴露事件发生,啓动污染控制程序。"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医疗区,却被安全屏障挡在了隔离区外。透过医疗观察窗,她看到程墨躺在扫描床上,四名医生围着他忙碌。他的脸色异常苍白,但还清醒,正对医生说着什麽。
"发生了什麽?"祁悦抓住一名经过的护士。
"舱外作业时遭遇二次辐射波,"护士匆忙回答,"防护服屏蔽了大部分,但他仍然接受了超安全标准的剂量。现在需要全面净化和检查。"
"他会。。。?"
"现在判断还为时过早。"护士的语气专业而克制,"请在外面等待,医生会尽快通知您。"
祁悦退到观察区,双手紧握在一起。她看到医生们正在给程墨注射某种药物,然後连接上多种监测设备。一名医生取出深层组织扫描仪,在程墨的胸部和手臂上方移动,屏幕上显示出彩色编码的图像。
突然,医生们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他们交换了几个简短的专业术语,然後其中一人走向通讯面板。祁悦只能捕捉到几个词:"。。。异常细胞活动。。。""。。。不同于常规辐射病。。。"
她的腕表突然震动,显示一条来自程墨的加密信息。祁悦惊讶地点开,看到一段简短的文字:
"你的数据是对的。外部传感器记录的能量模式与常规宇宙射线不符。像是某种共振频率。。。影响了合金分子结构。我的工具在特定角度发出荧光。检查你的植物样本中的金属含量。爱你。"
祁悦擡头看向观察窗。程墨现在被转移到了隔离舱内,医生们正在设置某种屏障。就在视线被阻断前的最後一刻,他转过头,对观察窗外的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丝微弱的微笑。
那一刻,祁悦做出了决定。她最後看了一眼隔离舱,然後转身跑向实验室。如果程墨在生死关头还想着给她传递数据,那麽她最好的回应就是找出真相。
实验室里,她的向日葵培养皿已经完全枯萎,黑色斑点扩散到了茎秆的每一个部分。祁悦取出样本放在高倍显微镜下,调整到光谱分析模式。
屏幕上的图像让她屏住了呼吸——植物细胞中散布着微小的金属晶体,排列成一种近乎规则的几何模式。这种结晶方式在自然界几乎不存在,更像是某种人工制造的纳米结构。
她迅速调出程墨发来的传感器数据,将两种能量特征图谱并列比较。随着分析软件运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逐渐浮现:向日葵细胞中的金属晶体与程墨描述的"共振频率"完美匹配。
某种东西——不是常规宇宙射线——正在影响飞船上的一切,从最精密的仪器到最简单的生命形式。而程墨,因为直接暴露在外,现在体内可能正在发生同样的变化。
祁悦的手悬在通讯按钮上方,犹豫是否应该立即报告这一发现。但某种直觉阻止了她——在完全理解这个现象之前,恐慌可能比无知更危险。她需要更多数据,需要观察程墨的状况发展,需要。。。
实验室门再次滑开,陈岩匆匆进来,脸色凝重。"祁博士,您听说了吗?不只是程工程师,飞船上其他几个区域的植物也出现了异常枯萎现象。舰长召集紧急科学小组会议。"
祁悦迅速关闭了显微镜图像。"我马上就去。"她说着,悄悄将向日葵样本和数据芯片藏进制服口袋。
走向会议室途中,她经过中央观察窗。外面的宇宙一如既往地黑暗而宁静,星光冷漠地闪烁。但祁悦现在知道,在这看似虚无的太空中,隐藏着某种他们的科学尚未命名的威胁——它穿透最先进的屏蔽,改写生命最基本的代码。
而程墨,她最爱的人,现在成了这场未知遭遇战的前线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