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细观,若能在酱色的肠圈内看见一层薄可透光的白色油脂,那这腊肠便是上品。
切好的腊肠过水焯除杂质与多馀盐分,沥干备用。
另起锅下芥辣蒜末,爆香後入腊肠翻炒,炒至腊肠油色红润,香味溢出,便可撒上些许蒜段出锅。
至于素菜,便清炒了个芡实杆,撒上些许葱花做配,这清炒出来的芡实杆依旧白嫩水灵,看着清澈干净。莼菜则是与少许蒜末同炒,大火翻炒至锅气烧出,莼菜亦软滑熟透,便可盛出。
莼菜平安留了一半,明日若是能捞上小银鱼,便用小银鱼搭配,若是捞不上,那便再说。
想了想爷爷他们的辛苦,平安又敲了两个鸡蛋做了个金黄蓬松的蛋皮汤。
桌上四样菜,有三样是木头未曾见过的。
看他满脸好奇,平安温声解释:“这腊肠是自家做的,正面反面翻来覆去洗了好多遍。你若是介意就不吃,若是可以接受就试试。”
见木头犹豫,她又指着素菜介绍:“这是今日池塘里新捞上的芡实嫩杆与莼菜,很是鲜美甘甜,你试试。”
“腊肠?猪大肠?”木头夹了一片好奇问道。
“是啊。”胡水生接话道,“大冬天的,安安洗啊搓,又是用灰面又是用酒,洗了好多盆水,我看她手都冻得通红,要她少弄点,她也倔,咬着牙将这东西洗得干干净净。”
他夹了一块放进口中,抿了口药酒,继续说道:“洗完以後便搓盐腌制,腌制几天後悬挂晾晒,晒得那油滋滋往下滴,那一块地都滴得油汪汪的。”说起这个,他颇为心疼地咂咂嘴。
“晒干後呢?”木头问。
“晒干後就用将米糠丶橘皮丶柏枝丶枣木一同放进大缸燃烧,将腊肠和腊肉腊鱼腊鸡一起架在上层,封盖熏制,熏上半日就是你现在见到的腊肠了。”
平安看着木头小心翼翼尝试的模样,心下不由发笑,若是有味,不需别人问,她自己便丢了喂狗了。
正是自己做的,没有怪味没有砂石,干净喷香,她才爱吃。
果不其然,木头刚吃一口,便眼前一亮,连着扒了好几口饭。
待米饭咽下,他打了个饱嗝,还不忘夸一句:“好吃,真好吃啊,娘子。”
“这东西怎麽这麽神奇,外焦里嫩,又有嚼劲,口□□汁却不油腻。”
“这就神奇了?”平安好笑地指了指那两盆素菜,“试试这个。”
有了前车之鉴,木头这会也不敢小看这两盆菜,他一样夹了一些试味,果真如娘子说的那样清甜丶嫩滑。芡实杆嫩生生丶脆卜卜丶水灵灵,入口清香甘甜,而莼菜入口滑嫩细腻,胶质浓厚,口感亦是稀奇。
吃了这些,他才恍觉自己之前吃的青菜有多粗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平安。
“别想了,就这段时间有,过季就会变味。”顿了顿,她找补道,“你若喜欢,这段时间多做些。”
看娘子识破自己心中想法,木头嘿嘿一声,继续吃饭,这东西,实在是太香太下饭了,他明天还想吃。
平安当然如了他心中所愿,她翻出这腊肠就是为了凑明日一个荤菜,她想明日卖完去大河走一遭。
晚间平安替他擦药,看着他衣领处被晒出红印,肩上淤青越显,而昨日被压伤的地方愈发红肿,这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
往常在家中砍几根柴都要呼累的人,她不知他是怎麽熬下来的,这会平安只觉心中沉甸甸,一股隐秘又酸涩的情绪从胸腔直通全身。
木头看自家娘子眼眶莫名通红,忙伸手替她擦拭。
粗粝的指腹刚抚上脸颊,平安立马回了神,她慌乱地撇过头,用手背按了按眼睛。
“没事的。”木头温声安抚。
否认的话刚想出口,平安擡眸便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压抑多时的情绪瞬间爆发,她吸了吸鼻子,抱住木头。
“对不住。”
这可是娘子第一回主动抱他,木头心下喜不自胜,豪言壮语信手拈来:“我不辛苦,有娘子陪着我,让我做什麽都愿意。”
“真的?”平安哑声问道。
“真的。”
“傻瓜。”
“那你就是傻瓜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