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嫁娶没有三书六聘那么繁琐,不过仪式却也很是周全,数量也全是成双成对的彩头。
礼单上有:糕点四封、大肉(连刀肉)两条、鸡两只、喜饼一担、花生干果一担、两坛花雕酒和两尾十斤重的大鲤鱼,并六两银子。
阿绵不识字,但识数,知道一千文等于一两。这聘金在乡下算是很多的了!
陆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偷偷摸摸把糕点藏在衣袖里的小女儿,也是叹了口气。
阿绵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男方家给这么多聘礼,实则是知道他们出不起什么回礼,要让他用这钱去置办女方家的回礼。
要是原来,陆爹肯定要把这钱拿去喝酒打牌,然而最近有些被人揍怕了——与其被人抢了去做“医药费”,还不如采买些东西算了!
陆阿绵正美滋滋地偷吃自己的聘礼,正纳罕怎么阿爹既不制止,也不抄木棍来揍她,反而是一会儿哭相一会儿傻乐的。
“阿绵,好吃么?知道这是什么么?”
“不知道。”
“这是城里现在很流行的糕点,桃花酥,在酒楼茶楼里卖,一盒可不便宜。”
这桃花酥确实好吃,阿绵已经尝出是豆沙馅的,还有甜滋滋的红糖味,这会儿功夫已经一口气吃了两个。
“阿绵,你也别怪我没跟你商量。这点心你也吃了,吃了人家的东西自然就是人家的人,你也不要想着再跑去哪里。再说了,你也带不走阿豆,你要是敢跑掉,我晚上就吃烤驴肉!”
陆爹说着,就把阿豆关进柴房,在门外挂上了一把大锁。
他一番话,自是把阿绵唬的睁大眼睛,连点心也不敢吃了。
第5章婚事(上)
吉日一定,婚事就近了。
陆爹隔日偷偷摸摸的进城,采买女方家的回礼。
这礼通常是很薄的,尤其是对女儿并不太在意的人家。陆爹扣了一半的银钱,买了对肚葱,即冲掉邪气;艾草两棵(相爱);二十二只生饺子;又在酒壶内放好五谷杂粮,寓意生根芽。
这些零零碎碎都花不了一两钱,陆爹想再去买些新被褥和嫁衣喜鞋——一个体面的新娘子是该有这些的。
然而走到了酒馆门口,他犹豫片刻,摸着口袋里沉甸甸的银子走了进去。
而此刻被禁足在家中的阿绵正百般无聊。
她最近这段时间,一出去就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和议论纷纷,因而也就懒得出门给人嚼舌根了。
另一方面,她已经知道聘礼是送给他们家的礼物,因而将肉与鱼熏制了,努力在家想要在离开之前将聘礼全都吃光。
然而这一计划很快就被陆爹现,他趁着夜色将剩下的鱼肉全部带走,也不知藏到了何处去。
就这么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成亲的日子。
孟家今日娶亲摆宴,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新娘子阿绵穿着她娘的旧嫁衣与喜鞋,在红盖头下的一张脸却是一脸困倦,甚至打了个哈欠。
天还没亮她就被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呢。
不仅如此,她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仪式过程繁琐复杂,等她拜堂完回房间早就饿得两眼冒金星了。
她全程也没见到自己丈夫的模样,只夫妻对拜的时候两人的脑袋不慎撞在一块。那似乎是个铁脑袋,把她脑门撞得可疼了。
她就在房间里等啊等的,虽说按规定她是不该掀开盖头的。但她实在是等到脖颈都酸了。
原本她家的回礼不甚体面,但陆阿绵坚持把阿豆也带了来,因而倒是显得很厚道。一只驴子可不便宜,哪怕这样的老驴也得花上十几两了。
她把红盖头放在一边,她娘的嫁衣穿在她身上却莫名大了一些,在外面她都不敢多动,眼下见桌案上摆着红枣花生,就赶忙过去填肚子。
孟驰坚此刻正在外招待亲友,原本是他大喜的日子,然而他脸上的笑并不多,依旧与平常一样话少,敬酒倒是一杯不落地喝了,面色如常。
越到夜里,他身上的喜服也渐渐盖不住他浑身的肃杀之气,就好像今日不是他结婚,而是被寻了什么仇似的。
以至于后来大家都不敢再闹他,连酒都不敢让他喝太多了。
孟家的事,这些亲朋好友大抵也是都听说的。作为一门有手艺的铁匠家,日子一直不算太坏。
到了孟驰坚这一辈,他是家中老三,上面有两位哥哥,下面有一位小妹,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十年前战乱动荡,铁匠家当其冲的被官府"征用"了去,说去两人就好,孟驰坚与大哥一同去了,几年后,回来的就他一个人。
听闻消息的孟家悲痛欲绝,而孟驰坚也全然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替父出行、向往着远方且跃跃欲试的少年了,他变得冷漠而闭塞,几乎与所有亲戚断亲。
没人敢问他那几年究竟生了什么。
而成婚的事,他也是一拖再拖,如今已经到了孟母不惜上吊相逼的境地。
他已经二十四岁,这年龄在乡下还没结婚算得上绝无仅有。
原本他对这次媒婆推荐的人是兴致缺缺,就在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又愿意了。
第6章婚事(下)
夜色渐深,吃席的人们也陆续散去。
原本的闹洞房环节也没了,没人不识趣。但也有些人不乐意,觉得少了些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