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似乎将她的脑袋当成玩具一般,却又小心翼翼地把玩。
秋宴还是头一次见到顾卿怜这般小孩子气的一面,以往他总是师兄,是兄长,是可以依靠值得信赖人,端庄稳重,而不是像现在……
她心中滋味复杂,因为夜色中月光银白如纱,本就稀薄的云都被夜间寒风吹散,男子微红的眼眶和鼻尖无处可躲。
秋宴站着任由顾卿怜戳了一会儿,事实上也并没有很久。
很快他动作慢下来,擡高手,把手落在秋宴头顶,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那样,用棉花一般的力道,轻轻揉了揉。
最後缓缓地丶似乎十分不舍地将手收回,冲秋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我曾嫉妒你,阿宴,我,配不上你。”
“或许你还不清楚什麽是感情,什麽是无法抑制的心意,但你的那份心意,不在我身上。”
不论等多少年,这种感情也不会像只需浇水便能繁茂成长的植物一般开花结果,没有就是没有,不是没有水,而是没有种子。
“既然如此,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吧。”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去同父亲说明,也不用担心我,我……”
顾卿怜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秋宴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
突然,秋宴动了,她擡手,两只手交叠,手背抵于额前,整个人深深地半伏下去。
这是辽云最隆重的大礼之一,无需言语,仅诚挚的神情和标准的动作,就能让人感受其中的份量。
这是多用于对家中最亲近丶尊敬的长辈行的礼。
“秋宴在此,谢师兄多年爱护丶陪伴丶鼓励。”
女子声音坚定,诚恳,有力,一声一声,仿佛洪钟撞击胸口,听在耳中透彻清晰。
一礼成,秋宴起身,随即再次半伏下身。
“此去不知何时能归,可宗内事物还需师兄助力,此礼为道谢,也为道别。”
最後一次半伏下身,手背紧紧贴着额头,秋宴的声音变得轻柔。
“最後,谢师兄信我,助我。”
“珍我,爱我。”
她起身,清亮的眼对上顾卿怜颤动的眸,肉眼可见的,那双星目泛红。
秋宴笑了笑,“师兄不可妄自菲薄,我们之间可没有配不上一说,婚约初定之时,许多人笑我,那时候,难道师兄也认为我配不上你吗?”
顾卿怜离开时,天色微亮,夜的浓墨淡去。
秋宴转身走进森林,一声清脆的口哨转了个弯儿落在耳旁。
红色衣角随风飘逸,出现在视野上方,擡头,有女子坐在松柏繁密的枝叶内,正笑得意味深长。
“清灵君,我可是按照你的信号来的此处,不是故意偷听哦~不能怪我。”
秋宴点头,“我知道。”
她也没想到。
孟逍遥一个翻身轻巧落地,拍了拍手凑到秋宴跟前。
“刚才霁月君都快哭了,嘶,看得我都心疼呢。”
她说话时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又啧啧摇头,“不过啊,有人哭就有人笑,某些人要高兴咯~”
“阿嚏!”
晨光洒落大地,飞速往前的一个白点突然减速,秋时打了个喷嚏。
他肩上,女子如同货物般被暴力扛着,头发乱作一团,面色萎靡。
苏溪开口,声音嘶哑如同破锣,也不舍得放弃嘲讽的机会。
“喂,你行不行啊?一夜就感冒了?这麽娇气,不如放我下来。”
说话间,周围的灌木丛中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秋时皱眉,彻底停下。
“闭嘴,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