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成亲那几天,嫣儿跟我说想出来,你别太拘着她,若不放心,就让她来我这里住几日,左不过就是少几个人伺候罢了。”
魏铎此时已将马牵了过来,应了声:“她原就说要住大嫂这儿的,可她那梦魇症时好时坏,等过阵子稳定些再说吧。”
两人说完话,魏铎将潘妤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去,潘妤对宋氏摆了摆手,两人才骑马离去。
说是骑马,其实就是缓蹄溜达。
潘妤靠在魏铎怀中,问他魏嫣梦魇症的事。
“小时候被吓唬过,然後就时常梦魇,睡不踏实,原本都快好了,谁知又跟我来了盛京,换了环境,偶尔发一回,无甚大碍。”
魏铎向潘妤解释了几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问有答的样子让仍旧站在门边的宋氏欣慰一笑。
刚开始听长临说,要娶一个当过大楚皇後的潘氏女为妻,宋氏还很震惊,甚至不理解,如今看来,这两人之间或许是有外人所不知的缘分牵扯。
世间事,缘分最奇妙。
长临本就是洒脱不羁的性子,从小向往的是江湖高远,自由自在。
若非他父兄相继出事,魏家身後又跟着那麽多忠心耿耿的老将和家族,他也不会接替父兄之职,刀光剑影的把自己送到如今这条路上。
这些年他太孤寂了,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在身边,哪怕是冬夜一壶茶,夏日一把扇,两人相互扶持着走,总比一人在世间踯躅而行要好。
宋氏站在门外,一直等到他们转弯後才转身回院子,正遇见从书房跑出来的魏麒,他从宋氏身边经过,看准时机一矮身,从宋氏的擒拿手下脱离,成功闯到门外。
然而门外的小巷空无一人,魏麒失望极了:
“怎麽就走了呢。还没告诉我,那丫鬟到底跟苏小姐说了什麽呀!”
丝滑跑出门,叹着气回来,没听完故事的魏麒,情绪荡到谷底,直到晚饭时都没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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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远山与发妻在帝後的主持下义绝之事,没两天就在京中传开了。
虽然不知道个中细节与原因,但在夫妻义绝的第三天,崔夫人就从崔家的宅院搬了出去,足见消息来源正确。
潘妤事先便将翊善坊的宅院所在告知了崔云清,搬家当天,崔家来了好些人,将崔云清平日用惯的物件尽数搬走,直接送到了翊善坊新宅。
崔云清果然如潘妤所预想那般,对这宅院十分满意。
这些天她思量许多,清河那边她是不愿回的,母亲虽为家主,但她这个出嫁女并不能给母亲带去荣耀,反而会成为母亲的负累。
更何况,她的女儿还在京城,就此离去的话,崔云清只怕再难安心。
“这宅院的位置很好,就是小了些。”
这几日,曲东来脚不沾地忙前忙後,连夜为崔云清寻了几处崔家在京城置办的府邸,但崔云清不想占崔家的便宜,全都拒绝了,反倒对潘妤找的这处小宅院十分喜欢。
“我一个人带几个老仆,尽够住了。”
崔云清已经逛完了前院,打算去後院看看,曲东来却停了脚步,并不追随她入内,而是在连接前後的垂花门前等待,崔云清从後院出来以後,曲东来才继续跟随:
“夫人何必自苦。便是没有了潘家,崔家难道还养不起您这位姑奶奶吗?”
崔云清摇头:
“我没有自苦,这个院子非常合我心意,我知曲管家好意,但不必再劝了,这里很好。”
曲东来见她没有丝毫委屈的意思,才放下心来,又说起潘家三成家资之事:
“我估摸着潘远山不会那麽爽快,定会想尽办法从中阻挠,况且潘家好几房人,也不会让他拿走全家的三成资産给您的,所幸有陛下圣旨在,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最终或许会演变成……从潘远山私库中取三成……”
崔云清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她仍旧沉浸在挣脱枷锁的喜悦中,别说还有额外的资産可拿,崔云清在刚动这些心思的时候,甚至做了最坏打算,只要能脱离潘家,哪怕她净身出户都成。
如今不仅能带走她自己的嫁妆,还有潘家额外补贴,已经超乎她想象百倍有馀,还有什麽不满足的。
见曲东来尽心尽力为自己谋算,崔云清忽的止步,对他郑重福身一礼,把曲东来的拐棍儿都吓得掉在地上。
崔云清见状,为他把拐杖捡起,送到他手中:
“此番多谢曲管家为我奔忙,待日後我安顿好了,定在家中设宴宴请,届时还请曲管家赏脸光临。”
曲东来喉咙干哑,看着眼前美妇人眉眼尽舒展的模样,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枯萎了多年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道冷泉,从枝叶到根茎,都被浇灌一新,然而却在他低头看见手中的拐杖时,再次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