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着人的脸,心疼道:“世安,辛苦你了。”
纪宁眼尾的红晕更盛,他张开嘴唇,从干涩的喉咙里呼出一声气音,“伯母。”
淮兰花眼含泪花,俯身拥住他。她虚悬着手掌搂住纪宁的胳膊,一改从前的疾言厉色,轻声慢哄道:
“伯母回来了,以后伯母给你撑腰,没人再敢给你罪受。”
见此情景,房中余下的几人皆为之动容。
早已忍不住的纪全安红着眼从人堆里挤出来,蹲过去拉住纪宁的手,“大哥,我也回来了。”
纪宁钝钝转眸,喜极而泣,“全安。”
纪全安擤着鼻子,终究是少年心性未消,登时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呜咽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
床边,站着的袁四五凑到跟前打趣道:“世安呀,你可算醒了。再不醒,你这伯母真要把我扒皮抽筋。”
淮兰花回头,又开始骂他。阿醉笑着凑上前劝架,几人便这般围着纪宁闹哄哄了起来。
萧元君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展颜。
这般难得的场面,他这个外人实在不好掺和。
于是,他转身,悄悄退出了房间。
站在房檐下,萧元君眺望远处。
他并不想走,即便屋内没有他的位置。
这些时日守在纪宁身边,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但眼下,这种踏实感退散后,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惆怅。
纪宁醒了,他很高兴。
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是“从前”的纪宁,他便开始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纪宁。
他不想隐瞒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坦白。
房中的喧闹没有如预料中那般持续太久,萧元君的思绪戛然中止。
他回头,淮兰花几人依次走了出来。
阿醉走在最后,径直来到他跟前,“陛下,主子请你进去。”
萧元君面露诧异,阿醉什么都没多说,传完话就跟随那几人离了院子。
稍稍稳了稳心绪,萧元君走进房间。
他进去时,纪宁正费力地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见状,萧元君快步走过去,一手搀住纪宁,一手取来枕头垫在他身后。
扶人坐稳,他问:“怎么不再歇会儿?”
纪宁神情倦怠,“不歇了。”
他移开放在萧元君掌中的手,“阿醉同我说了,这几日都是陛下在照顾臣,多谢陛下体恤。”
萧元君见他有意和自己拉开距离,难掩失落。他退后一步,不再靠近,“你我不必客气。”
纪宁请人进来,自然不是只为了感谢,他直入正题,“侯远庭如今在哪里?”
萧元君答:“京都府台。”
“陛下要怎样处置他?”
“由你来定。”
“……”纪宁沉默。
此事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虽说侯远庭的确动手了,但他的那一脚其实并无大碍。
纪宁叹道:“陛下,侯远庭没有重伤我,是我……自己的问题。论罪,他不算重罪。”
话虽然没有说明,但他的意思萧元君能够领会。
他没有追问“既然那一脚不重,为何会伤你至此”,就像纪宁亦没有挑明什么叫“是我自己的问题”。
二人各怀心思,却都为对方留有余地。
纪宁刚刚苏醒,身体终究没完全恢复,说了这几句话,呼吸已然有些不顺畅。
萧元君不愿他受累,“你安心养病,有什么事你我日后再说。”
纪宁徐徐看了他一眼,点一点头。
临出门,萧元君忽然驻足,他回头,神情局促,“那日我不是有意失约,全因有密折进宫,处理完时已是深夜。我本想隔日一早来找你,结果又错过了。”
那日?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事,纪宁淡道:“臣没有怪陛下。”
闻言,萧元君的神色非但没有半点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