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江不言声音平静无波,但那双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犹豫,快的让人难以捉摸,“那人拦下你……说了什麽?”
顶着江不言探究的目光,应怀清稀奇地笑着问:“这麽近,以你的修为没听到?”
江不言抿嘴,轻轻摇头。
应怀清语塞,简单将刚刚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还有,”应怀清指了指他手中的卦盘,“不在约定的地方等着,靠近了是有什麽新的卦象?”
江不言没有立刻回答应怀清关于他为何靠近宫门的疑问。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白玉卦盘光滑的表面,指尖在几道细微的裂痕上停留了一瞬。
“卦象有变。”他终于开口,“方才你在宫内时,卦盘曾剧烈震动,指向宫苑深处,凶险莫测。然,波动转瞬即逝。”
他擡眸,目光仿佛穿透宫墙,“我担心变故陡生,距离越近,若有异动,或可及时策应。此乃下策,但……聊胜于无。”
应怀清心头微凛,连江不言的卦象都被干扰了?那国师的力量,或者说他背後代表的势力,果然深不可测。
她挥手隔音,继续追问:“那国师此人……卦象如何示下?与大劫……”
江不言微微摇头,将卦盘收入袖中,动作带着一种凝重。
“卦象于他……极其模糊,甚至……矛盾。”他斟酌着用词,“非黑非白,亦正亦邪。他与大劫的关联……并非注定,走向何方,全系于他自身心念抉择。一念之差,或可为劫中助力,或可成祸源。”
“非他?”应怀清眉头紧锁。国师那番话,分明是察觉并警告了她,中立者和幕後黑手这两者很冲突,可还有什麽解释?
“罢了,先回苏府。此地不宜久留。”应怀清暂时思考无果,只能压下纷乱的思绪。
两人不再多言,身形几乎融入夜色,朝着苏府方向疾掠。
——
回到苏府那处被空间阵法巧妙隐藏的院落,刚踏入前庭,便见一人影正从侧门方向匆匆走来,正是苏衍之。
他似乎也是刚回来不久,黑色的常服下摆沾染着几处不易察觉的泥土痕迹。他的发髻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凌乱,几缕发丝垂落额前,平添了几分匆忙。
“仙长,你们回来了。”苏衍之看到两人,快步迎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宫宴结束得如此仓促,可是出了变故?国师突然现身,可曾为难仙长?”
他目光在应怀清脸上仔细打量,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无碍。国师现身确属意外,言辞古怪,似有所指,但并未直接发难。只是席间气氛诡异,故而散得早些。”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苏衍之的衣摆,“苏兄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夜色已深,可是有要事?”
苏衍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仿佛才注意到衣摆的污迹,脸上露出一丝赧然:“方才去後园药圃查看几株新移栽的灵草,夜间露重,沾了些泥泞。无凝姑娘刚刚心悸复发,气息不稳,我需得确保入药的几味主材无恙。”他语气自然,带着医者的责任感。
“阿姐刚刚心悸了?”裴无渡的声音带着焦急从内院传来,人也随之快步走出。他看到应怀清和江不言,急切地问道:“师姐,江少阁主,你们可算回来了!宫里怎麽样?没出事吧?阿姐她……”
“二皇子莫急。”苏衍之温声安慰,“无凝姑娘是老毛病了,片刻後我再为他行针疏导即可。”
裴无渡这才稍稍安心,但仍坚持要去姐姐房外守着。应怀清点头应允,裴无渡便匆匆向内院裴无凝的居所走。
待苏衍之离开,应怀清才收回探究的目光,若有所思:“没想到,这个苏衍之会医术。”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破败院落中那诡异的阵法丶苏婉明仓惶复杂的眼神,还有江不言口中那立场难辨的国师……无数线索碎片在脑中翻腾碰撞,却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
她盘膝而坐,强迫自己运转灵力,修复白日心神与灵力的双重消耗。识海中,星辰剑静静悬浮,古朴的剑身流淌着幽蓝的星轨纹路,散发出温润而浩然的剑意。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影已悄然偏移。
就在她心神渐趋宁静,准备尝试更深层次的入定时——
一股极其微弱丶却让她神魂都感到一丝悸动与排斥的熟悉感。
星辰剑灵忽的冒出来,“又是熟悉的气息!”
这感觉……来自裴无凝房间的方向!
应怀清猛地睁开双眼,没有丝毫犹豫,她身形悄无声息地掠出静室,足尖点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穿过寂静的回廊,直奔裴无凝居住的院落。
院内一片死寂,主屋透出的一点微弱烛光,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寂。
就在她如风般掠至院门外,准备推门而入的刹那——
“吱呀”一声轻响。
主屋的房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拉开了。
一个颀长的身影端着空了的药碗,正从裴无凝的房间里走出来,脚步轻缓,仿佛怕惊扰了里面安睡的人。
清冷的月光洒落,清晰地照亮了那人温润如玉的侧脸。
是苏衍之。